渐渐地,没人再讨论陶萄,至于游令,他自己好像并不在意的样子,所以渐渐地,大家就忘了这件事。
可是,游令真的不在意吗?
那为什么,从那以后,他没有脱下过校服。
他应该什么都在意吧。
很在意为什么自己一个人在国外,也在意为什么爸爸妈妈从来不看他,更在意为什么妈妈对他那么冷淡,为什么亲戚朋友的同龄小孩对他敌意那么大。
只是,在意,又能怎么样呢?
没人在意他啊。
所以他也只能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只要我假装不在意你们的伤害,你们便伤害不到我。
只要我不喊疼,无论生活有多少苦,我便是一个艺术家。
可是。
“为什么他没有反驳陶萄?”苏苏问刘洁。
刘洁沉默很久,才说:“陶萄一直没跟贾青说过,她其实和游令有过一次交集,陶萄说,可能就是那次的原因,游令才没有反驳她。”
“什么?”苏苏问。
刘洁:“刚开学那阵儿吧,有一次游令发烧了,陶萄看出来,让他去医务室,他没理,陶萄说了句‘你不去你妈妈会担心吧’。陶萄说,她以前也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是后来在国外的时候,室友算是游令圈子里的,跟她说了游令的家庭情况,她自己猜的,可能是因为这一句话。”
一句话。
只是一句话。
他的世界里,人来人往,走走停停,全是虚伪和敷衍。
他要得那么少。
哪怕只是一句话。
他要得那么少。
受了委屈,也只能大晚上,来妈妈这里待一待。
“太晚了吧,”苏苏从回忆中走出来,哑着声音问柯羽鸢,“他为什么不白天来啊?”
“他不敢。”
苏苏愣愣地问:“为什么?”
“因为觉得没脸吧,”柯羽鸢笑了一声,却在垂眸间落了一滴泪,“他太傻逼了。”
因为愧疚,所以连遗照,也不敢正眼瞧一瞧。
他大概觉得妈妈后来是真的不喜欢他,所以他还是不要上去讨嫌了。
逢年过节,来烧纸,他也只是站在墓碑一侧,看着风把灰烬吹得越来越远。
真的觉得很委屈了,才会在夜晚过来。
夜晚妈妈肯定看不见他了。
他看得见她就好。
“他很想她吧,”柯羽鸢说,“我妈总说,儿子像娘,再加上意欢姨怀他的时候几乎倾付了所有心血,所以他们母子关系,天生就会很好。”
“可能就是太好了,她才会想把他带走,”柯羽鸢指腹擦掉眼角的泪,扭头跟苏苏说,“刘洁说的,也不全对,可能陶萄那句话,真的给游令留下了印象,但是更多的是,他不反驳,是因为他觉得没必要。”
“是因为,他从那天起,就已经想好了要走。”
都是要走的人了,哪里还会在意所谓的清白呢。
须臾生命的尖锐刀锋啊,
我已经活了足够的时间。
我已经活了足够的时间。
温度越来越低,夜色越来越浓,风里已经能嗅到寒冬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