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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掌中细沙（第2页）

男孩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就像旧伤复发。冷杉这才明白他想要救自己并非是因为畏惧即将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死亡，有的人早已习惯了死亡，但他仍在苦苦挣扎着，也许，已是独自一人。

洛伽伸展出的巨大树蔓将两人重重囚困在风暴中心的一小块空地上，却再也不得寸进，哪怕是零星落叶飞到两人身边，也会在霎那间被碾为焦黑粉末。长鞭般搅动的树枝疯狂地摧毁四周的一切生机，此刻却显得如此无力。

他简直被弄迷糊了，完全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什么怪物。

狂风吹散少年束起的长发，他的神色在夜幕下变得模糊，叫人琢磨不清，但冷杉清楚地看见了他对自己伸出的那只手。

月光下，那手白得好像不近人间烟火，纤细，却让冷杉笃定只要自己愿意上前一步握住它，就可以立刻脱离眼前的困境，不论是洛伽还是那成千上万黑兽大军，都无法再伤害她。

这是她最后的劫难，而那是一只愿意保护她的手。

可以让她不再背负着先驱者的责任重负；可以让她像个普通的小女孩一样在遇见危险的时候毫无顾忌地逃走；可以让她不会再实现自己的卑微愿望之前就早早死去。

期许变得无限大，仿佛倾注了女孩一生的幸福。

冷杉叹了一口气，冲着少年微笑着，“但是你没有直接按照自己最初的想法带我走，就说明我是有留在这里的理由的吧，那个理由让你迟疑乃至犹豫了。告诉我，如果我留在这里，是不是比离开更加有价值？”

“如果你跟着我离开，黛冬城的灵魂和祭祀之地里的千年积蓄就会毁于一旦，此刻就算是当初带你离开的虚无之影在这里也来不及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如果你留下……你会和洛伽同归于尽。”

这就是那个价值，冷杉早就该想到了。

“我可以杀死洛伽，却不能在这里出手，这份隐忍是为了未来即将遭受巨大灾难的更多的人。说来可笑，我想要救每一个人，但他们就像是我握在手掌中的细沙一样，不论我多么用力，总有人会从我的之指缝间消失……不过，你的命运在你自己的手里。”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巨树就已经吞没了相当大的一块森林，无数灵魂眨眼之间便消散无踪。冷杉对着点点头，眼泪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流下来，此刻的每分每秒对她而言都显得如此珍贵。

从儿时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命运与先驱者的孤独生命联系上的那刻开始，她就觉得自己好委屈，觉得命运是如此的不公平。

不过……

“谢谢你，让我知道自己一直紧握着命运！”

在这最后的时刻，冷杉想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给陌生男孩一个拥抱，想趴伏在他的肩膀上大声哭泣，但是，更多一点的时间对她来说都像是一种奢求与浪费。

当着少年的面，女孩落泪转身，飞快冲进树蔓汹涌翻转的森林深处，淡绿色的火焰摇曳着盛开出血红的花朵，光亮明灭不定，虽然路途险阻重重，却从未放慢自己前行的脚步。

少年放下手，像是终于明白了一般。

其实并不是不可以在黛冬城事件发生之前阻止洛伽，相反，如果当初虚无之影留在这里的话，夜巢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他明白冷杉有必死的理由，历史那既定的轨迹无情碾碎一切，而他将要沿着这轨迹不断向上，一点点回到最初的地方。

回到原点，在那开始的地方结束掉这一切。

绝对不能有丝毫的差错，面对北疆的那个家伙，这是他最大的优势，而除了那张底牌之外，这也是他最重要的手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