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灏这才道,“母后,您适才的意思,是已经知道谁人暗害于您吗?”
太后颔首,静了片刻,“……宣方贞淑来吧。”
“是。”桂嬷嬷领命下去。
“贞贵太妃?她不是已经疯了多年吗,缘何……”邝婉清陡然察觉到了什么,缓缓止了话音。
当今天子后宫和谐,昭锦帝为几位悲苦女子寻了个好去处,即便从无宠幸,也衣食富贵,尊享余生。
一后四妃宛如姐妹,因而邝婉清其实未曾经历过宫中因权势、情爱而起的谋算毒害,但先帝的后宫不一样……
先帝在皇后之下,还有贵妃,四妃九嫔,以及数不清的婕妤容华,真真是后宫佳丽三千,莺莺燕燕。
方贞淑,先帝的贞贵妃,如今的贞贵太妃,其父兄乃是先帝的左膀右臂,悍臣猛将,早年风头鼎盛,以妃位入宫,半年时间成为皇贵妃,而后诞下秦王,而太后,那时的皇后,刚刚失了亲子。
因此,当年的贞贵妃在后宫众人眼中,风头无两,早已盖过了皇后。
方家更是希望方家女儿能取代皇后,坐上那个全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皇后宝座。
皇后对贞贵妃的僭越挑衅容忍多年,直到发现儿子的死与贞贵妃有脱不开的关系,她所有的怒火控制不住地宣泄出来,宣泄到默然不语的皇帝身上。
狂乱的发泄过后,她只说了一句,“……废了我吧。”
皇帝紧紧攥住她的手,话语中带着颤抖的血腥气息,“舒儿,你永远是朕的妻子,你再等等,再等等……朕不会让我们的儿子枉死,朕向你保证……”
皇后将手从他的怀中抽出,温度渐渐冷却,也让她的心一寸寸冰封。
她抛却多年的痛苦隐忍,直呼皇帝大名,“谢廷,父亲为我取名闻舒,是希望我能舒心畅意,平安喜乐,前十数年,确实如此,可跟了你之后,多得是妥协隐忍、委屈愤怒……”
“你扪心自问,当年你承诺父亲的桩桩件件,可有做到?……呵,也是,今时不同往日,你如今是陛下,高高在上的皇帝,岂会在意当年式微的随口之言……”
皇帝慌张地将她揽入怀中,声调哽咽,“舒儿,你别这样说,是朕错了……”
皇后双目涣散,找不到落点。
“何止是陛下错了,臣妾更是错得彻底……你看看这高高的宫墙,阴冷寂寥的床榻,葬送了多少人的一辈子。”
皇帝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抱着她,藏住喉头的哽咽。
仅仅过去片刻,皇后就无情地推开了他,面上没有任何愤怒不甘,只剩满目疏离冰冷,“既然陛下不废后,臣妾就不多言了。”
“陛下请回吧,这凤仪宫中没有能让您舒心的人……”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倒下,可仅过一晚,皇后就将所有的情绪藏在心底,威严端庄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直到方家功高震主,举家倒台的那一刻,她都没倒下,但贞贵妃却倒下了。
“哈哈哈不可能,我父亲不可能谋反,我要见皇上……臣妾是冤枉的,您见见贞儿啊……”
看着披头散发,胡言乱语的方贞淑,皇后突然觉得厌烦疲倦。
斗来斗去,究竟是为了什么,权势、子嗣,还是那缥缈的宠爱……
这宫里从来没有赢家,都输得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