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据了你的身体非我所愿,”甘琼英说,“但是既然占据,我也无法自行离开,生命可贵,我会帮你照看你的亲人。”
甘琼英不是被端容残存的意识给吓到,才说这样的话。
她是真心真意地这样想。
她原本只想着自保,设法扭转剧情,改变悲惨的结局。
但是进了一趟皇宫,如今她才明白自己的岁月静好,都是皇帝为她日日饮鸩换来,她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火盆烧得滋啦作响。
甘琼英又把包袱摊开,从里面摸出一个纸叠的白白方方的玩意,上面点缀了一些芝麻,凑近了一看,有点像萝卜糕。
“吃点吧。”甘琼英用发紧的声线说,“甘霖非常非常的挂念你。”
她忍着心酸的滋味说:“他虽然对你没有情爱,却满满都是对长姐的依恋和思念,你没有白白地维护他,他还是你的可爱的小孩。”
甘琼英说到这里有点泪目。
抽了抽鼻子,抓了一把萝卜糕纸活扔进去。
对着燃烧得越发旺盛的火盆说:“从今往后,我只要能在剧情的夹缝之中求得一条生路,绝对会拉着长生奴一起活下去。”
甘琼英话音一落,火盆“砰”地一声,火苗窜了老高,差点撩上甘琼英的脑门。
她跌坐在地,感觉夜风乍起,浑身冷汗被夜风一吹,冰冷刺骨,像是某人无声的诘问。
甘琼英目光在跳跃的火光之中坚定道:“我说话算话。”
她蹲在那里,把带来的一整个包袱的纸活全都烧完,灭了火,这才扶着膝盖站起来。
夜风再度袭来,卷着燃尽的烟尘,吹拂过她的周身。
甘琼英迈步离开这里,满月很快也朝着她走过来。
甘琼英每走一步,都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她的脚步越来越轻快,等到离开了院子,回到了主屋门口,她仰头看漫天繁星闪烁,只觉得重获新生。
迷蒙的前路已经清晰无比,她不用再去纠结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明白了她和皇帝如今是跷跷板一样的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明白了剧情里面的端容,根本不爱钟离正真,她也不是一个追着撵着男人,自甘下贱的恋爱脑。
她只是为了不让那金川质子同荆西联合,必须去搅合他们之间的联盟。
她不是为了一个男人疯了,她舍弃声名,勾连地方官员,收受贿赂,豢养府兵,甚至收了那么多的面首,为的不过是掩人耳目。
她在为她心爱的小孩,那个为她饮鸩如饮甘泉的弟弟,争得一线生机罢了。
这本书,这个世界,是围绕着男女主角的爱恨纠葛而展开,但是甘琼英直到这一刻,才终于对这个世界有了真实之感。
不是几页纸的浅薄描述,不是一两行字能概括一生。
书中描述的部分,只是这个世界最不起眼的冰山一角。
她穿成的人,根本不是什么恶毒女配,她是一个挣扎求生,为了自己和亲人豁出一切,孤注一掷的可怜人罢了。
只可惜朝堂势力盘根错节,不比当年在一个小院里面拼死对付三个生了歹意的恶仆那么简单。
她近乎舍弃一切,粉身碎骨,一个权势有限的公主,能做的事情太过有限。
即便是她没有不慎身死在甘琼英穿越的节点马蹄之下,她最终的书中结局,也没能护得住皇帝,更是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甘琼英看着闪烁的星河,叹息一声,她惋惜端容的境遇,因为没有人能比她做得更好了,无论是换成任何一个女子。
但也是在惋惜端容终究执拗过头,她是生长在皇家的贵女,即便是挖出脊骨做成了刺,插满了脊背来伪装凶兽,也难以脱出她的境遇和生长环境,来看待问题。
她像一柄开刃的长刀,横冲直撞,刀折身死,却忘了刀这个东西,不仅仅能用来捅人,还能用来切菜,还能耍花,还能当烧火棍。
说白了,就是端容公主不懂什么叫猥琐发育。
而甘琼英最擅长的就是猥琐发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