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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册 第6章(第2页)

守过子时,大家方各回各屋,安歇不提。

此夜,宋荣必是要留宿主院儿的。

宋嘉言又坐着小轿巡视了一次院子,叮嘱各处值夜的小心烛火,方回去歇了。

第二日便是初一。

宋荣带着老婆孩子表弟表妹给两位老太太拜年,均有红包可拿。其实这些都是宋嘉言理家时备好的,给孩子们的,打赏下人的,全都交给两位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一样样地吩咐好。

各院里的奴才,自然由各院的主子来赏,这些银钱,也是一早就备好的。而且,奴才等级不一样,赏银自然又有所不同。

再者,家里还要预备前来拜年走动的人家,若是带了孩子们一道来,论理,自然也要有一份表礼的。此外,还额外为宋荣预备了很多块玉佩,譬如宋荣出去走动,见了人家孩子,自然要赞一句“此子天资聪颖”或是“此子学识极佳”,这时候,总要给点儿东西,摘了身上玉佩送一块,也算意思意思。

一般长辈往外撒钱,孩子们往回收钱,即使亏也不会亏多少。

过年总有些忙,临年前瞧着宋嘉语身子很不错了,小纪氏有意收回掌家之权。宋荣便又请御医回来给宋嘉语复诊,不知宋荣与御医如何运作,总之小纪氏又一脑袋扎在宋嘉语的身子调理之上了。

宋嘉言便一直管着家。

宋嘉言正在老太太跟前说笑凑趣呢,就见丫头小春儿在门口探头探脑,宋嘉言便寻个理由出去了,小春儿轻声道:“姑娘,是二姨娘求到了咱们院儿里。”

“什么事?”宋嘉言小声问。

“二姨娘满面焦急,就是不肯说呢。”小春儿低声回禀。

宋嘉言对老太太守在门外的丫头道:“一会儿老太太找我就说我去看午饭了。”便跟着小春儿去了。

杜月娘一见宋嘉言便跪下了。

宋嘉言忙双手扶起杜月娘,道:“二姨娘,这是做什么?”说着,引杜月娘到椅子上坐了,自己往软乎乎的榻上一坐,问,“看姨娘急得很,有事尽管说。”

杜月娘眼圈儿都急得红了,道:“不瞒姑娘,我进府给老爷做二房,我兄弟在外头租了房子住着,如今他年岁尚小,刚刚照顾我弟弟的张伯来报信儿,说我弟弟不知怎的,夜里就发热,到现在还高烧不退。我想求姑娘,允我出去一趟,瞧一瞧我弟弟。我们父母早过世了,帝都也没别的亲人。”

宋嘉言思量一时,吩咐道:“翠蕊,你和小冬带上五十两银子,去二门,找了李管事,拿了咱家的帖子,去济宁堂请个好大夫。”问杜月娘:“姨娘的弟弟住在哪儿呢?”

杜月娘忙说了,宋嘉言道:“翠蕊你先去姨娘家,让李管事去请大夫。待大夫开了方子熬了药,派个小子回来说一声,也叫我跟姨娘放心。”

宋嘉言是个利落脾气,手下丫头行动也迅速,不一时就收拾好去了。杜月娘感激不尽,道:“姑娘救我兄弟一命,就是我们的恩人。”

“应该的。”宋嘉言道,“便是爹爹,也会如此。”杜姨娘已经是府里二房,没有主母允许,哪里能随便出门呢。若是宋嘉言允了杜月娘出去,就是现成的把柄给小纪氏拿去,便是杜姨娘也落不下好。

杜月娘是个细致人,道:“为了我的事,姑娘从老太太屋里出来。想着老太太正找姑娘呢,姑娘快去吧。我也不打扰姑娘了。”

宋嘉言起身,顺道送杜月娘出去:“姨娘不必担心,任谁都免不了有个病啊痛的,济宁堂是帝都有名的药堂,家里有人生病,常请他家大夫。”

两人说了几句话,杜月娘回了她的常青院,宋嘉言去了老太太那里。

直待用过午饭,宋嘉言方将杜月娘弟弟生病的事说了。宋嘉言自发就给杜月娘编了个可怜身世:“父母早就没了,姐弟两个相依为命,苦得很。看杜姨娘的手就知道以前在家是做惯了活的,如今杜姨娘有福气,遇着爹爹。外头弟弟忽然病了,过大年的,小医馆早关门了,大药堂谁愿意去给个穷小子看病,又没多少诊金可拿。杜姨娘没法子,求到咱们这里,我想着,平日里咱们还要去庙里烧香行善呢,哪年里雪大穷人没东西吃,爹爹还要拿出庄子上的粮食免费发给那些人吃呢。杜姨娘弟弟的事,也不好不管。”

宋老太太如今享了儿子的福,越发信些神啊鬼啊佛啊道啊因果报应什么的,听宋嘉言这样说,点头道:“是啊,可叫人帮他们请了大夫?”

“我叫我房里的两个丫头,还有府里的管事一并去了。”宋嘉言笑,“祖母放心吧,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跟您说一声。您虽不爱理这些,也不能不叫您知道啊。”

宋老太太越发觉着大孙女管家比小纪氏可靠一千倍,你看,什么事都跟她说,关键还跟她说得这样明明白白,叫人听了一点儿不糊涂。

小纪氏也很快知道了这件事,毕竟是理家多年的正房太太,断瞒不过她的眼去。小纪氏心下狠狠地气了一场,她是正经主母,杜姨娘一个二房,有了事不来找她,反是去找宋嘉言那小丫头,规矩何在?

小纪氏实在气不过,便唤了杜姨娘过来。她素来有几分心机,倒不立刻发作,反是和颜悦色地问道:“你弟弟的病怎么样了?”

杜月娘能给宋荣相中来做二房,这样平庸的容貌,还能入宋荣的眼,自然不是笨的。杜月娘低声道:“谢太太惦记,说是大夫已开了药方子,具体怎么样,还不知道。”又解释道,“奴婢因听说二姑娘一直病着,身子不妥当,太太忧心二姑娘的病,无暇管家,方令大姑娘代理。故此,就未拿这些小事来打扰太太的清静。”

小纪氏讥诮一笑:“我还真得谢谢你的体贴了。”

“太太是奴婢的主子,奴婢体贴太太是应当应分的。”若是平常事,杜月娘自然要请示小纪氏,而不是越过顶头上司去找宋嘉言。但,事关弟弟安危,杜月娘进府日久,虽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却是个心里有数的人。冷眼旁观这几个月,杜月娘实在不大信服小纪氏的品性。倒是宋嘉言磊落大方,不管是为了拉拢她,还是真就看得起她,求宋嘉言要比去求小纪氏有用得多。哪怕因此受罚,为了自己弟弟,杜月娘早有心理准备。

小纪氏见杜月娘低眉顺眼地站着,安静且温驯,但一想到杜月娘求到宋嘉言头上去,小纪氏从心里透出不痛快,淡淡地驳了杜月娘的话,道:“你这样说就岔了,你也服侍了老爷这些日子,应该明白些规矩了。家里的事,纵使现在交给大姑娘管,你别忘了自己还是老爷的二房呢。你现在有事去找大姑娘,以后是不是也要找大姑娘?大姑娘是家里的主子,可是,她还是个姑娘家呢!”想了想,到底不敢挑宋嘉言的不是,小纪氏道,“你是老爷的妾室,哪家老爷的妾室有事不找主母,反是去麻烦家里姑娘呢?你去求大姑娘,大姑娘不管吧,倒显着你脸上不好看。若是大姑娘管了,传出去说大姑娘管自家父亲的妾室,好听还是怎的?”小纪氏到底难忍心下怨气,不过是管了一个月的家,宋嘉言的手就伸得这样长,将杜月娘都笼络了过去,若再任这丫头放肆些时日,怕府里就没她的立足之地了!

“平日里瞧你是个明白人,怎么一遇事就这样糊涂了?平日里是个稳重的,怎么倒做出这样离谱的事来?”小纪氏冷冷质问。

杜月娘只得跪下请罪,小纪氏道:“大年下的,我也没心思罚你,回去好生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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