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她需要女人再重复一遍,才能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女人却抬眼笑笑,没有再重复这个问题。
“抱歉,职业病。”
大概是自己也觉得好笑,女人一边说一边笑,紧接着又咳嗽了几声,迷离的烟跟着喷出来,好一会之后,才悠悠补充,
“只是我有个病人问我这个问题,很久了,我都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她。”
然后童羡初望着她。
就像她刚刚也这样望着她,隔着火光,从细密雨丝中踏进来,手中夹着一支烟,对着一铁桶的火,和快要烧毁的画,很理所当然地问她方不方便借个火。
明明知道她一直在盯着她看,脸上却始终挂一个称得上包容的笑,可这种包容发生得太自然,以至于又像是完全不在意。
她根本不在意她为什么烧画,也不在意烧毁这幅画的她到底是谁。她只是想借个火,然后就来了。
大概是被这一口烟呛得太狠了,女人摘下起了雾的眼镜,双眼洇出些水雾,自带柔情,“所以我刚刚只是在想,会不会可以从别人那里偷到答案?”
奇怪,矛盾,伪装。
随时将爱和诚都挂在嘴边,却没有人知道她到底会不会真的放在心上的一种人。
童羡初最讨厌的一种人。
童羡初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女人的眼,将一直在滴水的伞拿起来,
“你是医生?”
女人忽然笑了笑,然后又摇摇头,停顿一会,说“我是”,最后的告别语是,
“伞你拿走吧,不用还了。”
喜欢两清,不喜欢跟人产生牵扯的人。童羡初轻“呵”一声。
这时,手机震动起来。童羡初游离的思绪被抽出,她攥着这把被留下来的长柄伞,撑开,在伞下注视着铁皮桶里被烧成烬的那幅画——
谁是爱神?谁是疯子?这么不好分辨吗?她想。
下一秒电话接通。她将手机贴到耳边,画廊经纪试图劝阻她的声音传过来。
她很突然地问,“那幅画里谁是爱神?谁是疯子?”
画廊经纪被她砸过去的问题问得发懵,把自己要说的话一时之间都吞了进去,
“你自己画的你不知道?全世界看过这幅画的人都知道啊,左边是爱神右边是疯子,还有啊,你该不会是真的把它烧了吧?”
童羡初挂了电话。
是了,分明所有人在看这幅画的时候,都能分辨出来。一件很清晰的事。
可为什么这个女人要问她这个问题?童羡初有些心烦意乱了——
谁是爱神?谁是疯子?
一个她从完成这幅画之后,就从来没想过答案是什么的问题。
雨声砸在伞布上,淅淅沥沥的,还没有停。童羡初举着被遗留下来的黑伞,那个女人那边的雨停了吗?
她这么想着。就在这个时候,她路过铁皮桶旁边,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
她挪开黑靴。
恰好瞥见一张被遗留下来的白色卡片,溅着雨水,泥水,和一些燃烧过打湿过的灰烬,但依稀能看出来,上面只简单印着两行字——
嘉年华心理诊所。
祈随安,133****4466。
这是一张名片。让她可以找到她的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