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翠脚步飞快,走过沁心湖,看见湖边垂柳依依,倒影中色泽碧绿。
她想起有一年中秋,皇上与皇后娘娘幽会,她伺候完娘娘见皇上,才从瑶光宫里出来,那时已是子时,陈衡就在这个柳树下,站着等了她一个时辰。
她赶到的时候,气喘吁吁,陈衡却始终笑着,露出明朗的一口白牙,绣翠问他:“久等了吧?”
那时陈衡说:“不久,你来的正是时候,你看,满月当空,咱们可以好好欣赏,绣翠,只要是你,多久我都能等。”
想到这里,她在陈衡那儿忍住的眼泪,又不争气的从眼角流出来。
绣翠飞快地经过宫道,迎面而来的宫女们瞧见她,连忙躬身低下头,她心中暗暗庆幸,还好大家没有仔细瞧见她哭了。
怕别人在看见,绣翠又躲去了偏僻的比武场。
这个时候正是晌午,禁军和巡逻的侍卫们都在休息,没有人来此处,她躲在马棚的位置,怕路过的小太监觉得奇怪,只能去抱一堆草垛来喂马。
可喂马,又让她想起陈衡。
她想起有一年她过生辰,夜色深了以后,陈衡将她带到这里来,把她抱上了马背,他牵着马,带着她漫步在月色下。
绣翠很害怕,因为太高了。
可陈衡说:“没关系,我会护着你,有我在的时候,你永远不用害怕。”
那天夜里,她就这样坐在马背上,陈衡从不说累,拉着缰绳,带她一圈一圈地走着。
那个时候,她觉得陈衡真厉害,因为他坐在这么高的马背上,能看见更远的路,而她是个小宫女,只能看到眼前。
她还感慨缘分的奇妙,让她能跟陈衡长相厮守。
绣翠再也忍不住,抱着草垛,低下头呜咽的哭了。
知道周围没有人,她嚎啕大哭,绣翠是被家人卖进宫里的,只换了一两银子,她父母早亡,家中早就没什么人了。
除了沈定珠,她最亲近的人,就是陈衡。
她怎么能不伤心呢?那是整整五年多的感情,他们几次要谈婚论嫁,都出现意外中止了,现在想想,老天爷是在提醒她。
就在这时,她感觉身上被笼罩上一层阴影,绣翠哭声一停,抬头看去,一个高大如山的身影,站在她旁边,挡去了她头顶惶惶的太阳。
因着背光,她看不清楚对方的样貌,却听出来了他的声音。
西追:“你这边的马喂了两次,草垛给我,我去喂后面的。”
绣翠白皙的脸上,鼻尖哭的粉红,她吸了吸,有些迷茫的看着西追:“将军,您是在跟踪奴婢吗?”
西追黑羽的眉头压下来,皱着:“这里是比武场,本将平时就在这里练武,分明是你一路走到了这儿,与本将顺路。”
绣翠站起身,拿手背胡乱的抹去眼泪。
她真是丢人了,光顾着一路疾走,根本没注意到,西追就在身后,怪不得那些宫女低下头,平时都愿意来跟她搭讪,这次却个个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原来是他在后头,她们给他请安呢!
“对不起将军,奴婢这就走。”绣翠将草垛放下,福了个身,就匆匆迈步。
跟西追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说:“你现在眼睛红的厉害,本将听说皇后娘娘颇为疼爱她身边的两名侍女,你如果不怕皇后娘娘担心,可以走。”
绣翠脚步停下来了。
西追说得对,若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了,还有沉碧他们,指不定心疼她。
绣翠从来不愿意给任何人添麻烦,故而她只能可怜的站在原地,因为她无处可去。
西追抚摸着马厩里的马匹,将草和水都填满,他没看绣翠,语气淡定道:“你不嫌晒的话,可以在这儿待会,将士们半个时辰后才会开始训练。”
只能这样了,绣翠低了低头,声音还有些沙哑:“谢谢将军。”
“不用谢。”西追拿起马刷,给马匹清理鬃毛,绣翠见状,默默无闻地也拿起一把刷子,走到旁边帮忙。
她没说话,只是时而帮他递个工具,或者帮他给马匹浇一瓢水。
几个小太监路过比武场,看了一眼里面,都觉得疑惑,他们窃窃私语——
“这刷马的活,什么时候轮到西追将军做了?”
“谁知道呢,肯定是马厩的小太监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