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言道:“岳父今日可注意那位侍立刘琦身后的白袍将军?”“白袍将军?”乔玄点头道:“此人相貌堂堂,神态威仪,却有大将风度,却不知是何人?”周瑜言道:“此人姓赵名云,乃河北真定常山人氏。磐河之战单枪匹马独斗文丑,救过公孙瓒性命,后来追随刘备到荆州,转事刘琦,博望坡与许褚相斗近百合不分胜负。刘琦盛赞此人浑身是胆,武艺不在关张之下,其敢空营独退曹仁,全仗赵云在场。”“此人竟如此深藏不露?”乔玄吃了一惊,周瑜一向眼高于顶,被他如此赞誉的,也只有孙策一人而已。想着刚才赵云的举止,捻须道:“不骄不躁,沉稳持重,能成为刘琦左膀右臂,也不辱没吾儿……”周瑜笑道:“方才席间,我已向徐元直私下打听过,赵云与伯符年纪相当,却至今未娶,岂非天意也?”“人倒是不错!”乔玄满意点头,却又叹道:“只可惜大乔不听好言相劝,恐怕……”周瑜言道:“若是另寻江东男子,想必大姐心有芥蒂,但嫁到荆州去,便无此顾虑。”乔玄暗自点头,疑惑道:“公瑾何以今日忽然关心此事?”周瑜的心思一向都在军国大事,甚至连建业都很少回来,更未过问过大乔的事情,今天却主动谈及此事,实在不符合他的性情。周瑜叹道:“小乔多次谈及大姐日渐消瘦,如花正茂却生于暗处,于心何忍?吾昨日又梦到伯符,言其有心事未了,大概便是为此,故而感伤不已。”乔玄想起早上周瑜的神情,也是心中一叹,点头道:“既如此,我再去劝劝!”周瑜笑道:“若大姐同意归宁,岳父便在府上设宴,请刘琦过府一叙,议定婚事,江东岂非双喜临门?”“若是她娘还活着,该多好……”乔玄叹息而去。周瑜神情转为冷淡,隔着窗户望向外面的道场,深吸一口气。昨夜之事历历在目,大乔对外说不肯再嫁,是怕连累身边之人,但离开江东便没有这个顾虑,她急于脱身,定会答应。现在就看孙权和吴国太的态度,如果同意此事还则罢了,如果百般阻挠……周瑜双目微缩,不敢往下再想。刘琦与孙权一行下山回城,正在行馆道别,便见一名家将快步跑来,禀告道:“太史将军伤势复发,吐血不止,要见吴侯一面!”“子义!”孙权大惊,忙传令往太史慈家中赶去。刘琦言道:“吾敬慕太史将军已久,可否去见一面?”孙权无暇多言,点头跨马先行,刘琦与赵云同往,想了想又带上吉邈,说不定能帮上忙。到了太史慈府中,只见门吏下人个个神色惶急,有些默默垂泪,后堂更传来阵阵哭声。孙权直奔后院,一名少年慌忙迎出来,泪流满面,正是太史慈之子太史享。“子义!”孙权在门口便看到地上几滩鲜血,冲入房中大叫,“是孤害了你,我对不起你……”“为君尽忠……得其所哉!”太史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虚弱,“末将……有负重托——”刘琦站在门口,见太史慈勉强欠身,便又口吐鲜血,脸色惨白,早已没有了大将风采。孙权大叫道:“子义,你要多多保重,江东不能没有你啊,医者——”几名医者在房中忙得团团乱转,女眷们在一旁抽抽噎噎,太史享则木然站在门口,不知所措。“主公!”太史慈一把推开上前把脉的医者,大叫道:“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今所志未遂,奈何……”“且慢!”刘琦听到这句话,浑身一凛,大喝一声闯进去,“太史将军,我觉得还可以抢救一下。”太史慈被打断施法,颓然倒在床上,气若游丝,嘴边血沫不断流出,喉咙里仿佛破风箱般呼哧呼哧作响。刘琦将吉邈叫进来:“此乃太医吉平之子,医术高明,或能起死回生。”孙权愣了一下,忙道:“快快有请!”此时太史慈已经陷入昏迷之中,吉邈扒开他的眼皮观察一阵,马上打开药箱,取出一卷锦囊摊开,只见上面密密麻麻挂满大小银针,先在额头、两鬓和脖子中扎七八针。孙权指那些银针,诧异道:“疗伤要用针灸?”“保命而已!”救人要紧,吉邈此时也不客气,直接吩咐两名医者,说了十几个穴道,让他们擦洗干净。侍女将衣服轻轻解开,只见太史慈腰腹、胸口好几处伤口触目惊心,有些已经结疤,有些崩裂,正流出脓水。孙权似乎不忍目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起身道:“疗伤要紧,我等暂且回避吧!”只留医者和两名侍女伺候,其他人退出房间,都默默望着房门,等候结果。一炷香的功夫,只见里面不断端着盆进出,倒着血水,孙权急得在院中转圈圈,后来被太史享请到书房休息。刘琦不想与孙权独处,随意坐在树下的石桌旁,虽然太史慈属江东阵营,但也是他敬佩的一员武将,眼看将星陨落,心中惋惜不已。孙权手下也不是没有人才,可惜都英年早逝,尤其大都督更是高危职位,真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想靠自己,奈何不会带兵!但凡周瑜、太史慈、吕蒙有一个能长寿,江东的局势也不会那么被动。喝了一壶茶,还不见里面的人出来,刘琦等得尿急,便到后院如厕。后面正有几名侍女清洗衣物,焚烧包扎伤口的血布,这个时代并没有消毒技术,为免感染,都是一把火烧了,将灰埋到地里。出来正洗手的时候,刘琦忽然浑身一僵,只见墙角处,几只蚂蚁正抬着指头大小的碎布片,四五只倒在角落里抽搐,有两只还在奋力搬运。如果没有之前与大乔的对话,他肯定不以为意,这碎布片被血水浸透,边上蚂蚁死亡,仿佛情景重现。看看四下无人,刘琦拿出手帕,将碎布片小心收了起来,不动声色走回前院,只见房门已经打开,吉邈正在门口洗手擦汗。孙权一脸关切,急急问道:“情况如何?子义可还有救?”“伤势过重,疮口已然化脓!”吉邈摇头叹息,“只是勉强保住一丝生机而已。”“那就好,那就好!”孙权如释重负,连连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