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宝又回厨房酿了一坛。这次是不含治愈力的,准备拿去跟余大叔捣糨糊。
半刻后,她抱着坛子往外走,“娘,我出去一趟。前天水田里捉的黄鳝呢?等一下做鳝丝面给我补补吧。”
“你倒不拣嘴,一大早要吃鳝丝面呢。诶,你去哪儿?”根娣的声音追着她。
“多放点葱花和麻油啊。”
“问你去哪!”
“不要问。”
“这也不能问?”娘凶巴巴瞪着她装神弄鬼的背影。
莲宝转过一张糊了香灰的脸,冲娘淘气地一笑,扬长而去了。
说好了的,今早会摇着尾巴登门,把“毒”带给余大叔看。她不敢爽约。高人明显气量狭小,脾性古怪,惹毛了会有麻烦的。
余大叔住在村子最东北。离群索居,没有近邻。
那处三面环河,像个孤岛。只有一条小坞子往东绵延,通往村外。
原先住的是个石匠。数日前石匠搬走了,来了这个孤僻的怪人。性子冷漠阴戾,喜欢在四处瞎晃悠。遇上了人也不怎么搭理。
村里人都说,他可能是个金盆洗手的江洋大盗。
莲宝划着梭舟往他家去了。满心琢磨着捣糨糊的策略。
说实在的,相当没自信……
她并非工于心计的人。搞阴谋时总缺乏缜密。主意来得倒是快,眉头一皱就计上心来,但每次都会以纰漏收场。说到底,她就是一个长着聪明面孔的二百五。
要是失败了,下场会怎样呢?细思极恐。
到河滩时,余大叔像个关老爷坐在树下。头顶是蓬蓬的松盖。
他依然穿着青袍。这种大伏天,村上男人都打赤膊了,他却好像做月子的妇女,浑身捂得严严实实的。里外穿三层,居然没有出汗迹象。
一脸腊肉干巴巴的,像假皮似的。眼睛仿佛两汪冰潭,深不见底。
莲宝心里又发毛了。表情却做得很亲热。
“一夜不见义父,莲宝思念得很。吃早饭了没?”她热情四溢地笑。齐整的贝齿在灰黑面孔上闪光,效果十分惊人。
余大叔瞅了她好一会,忍住了没叫她滚去洗脸,直奔主题说:“东西带来了?”
“带来了。不过你不要尝也不要碰!这东西真有剧毒。我是为义父好。”她拴好小舟,提着裙子,雀跃地上了石阶。
明显雀跃得过了头,比青蛙还活蹦乱跳。
余大叔冷眼瞧着,心想,肯定是要作怪了。
作怪的话,就说明压根儿没有“毒”。那她究竟怎么弄死那人的,就非常有意思了。
这念头刚掠过,她果不其然绊了一脚,人在台阶上摔了个狗啃泥。摔得几乎可以乱真。
坛子“哐当”砸在石阶上,碎成五六块。“毒液”全打翻了。
莲宝惨叫一声,伏在阶上疼得直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