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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0019初初时候,谢昭以为自己是真的死了。
有人缓慢而小心地,将她身上的尸体搬开。
那些人用全身的骨骼和血肉给她搭了一个屏障,不会闷死她,也不会叫她遭蛮夷兵发现。
翻动尸体那人,尽量小心而谨慎,动作放得很慢很轻,不叫自己的动静发出一丝声响,因此花了许久的时间,才慢慢摸到了谢昭的脸,混杂着黑土气和血腥味的大手覆在谢昭鼻间探了下鼻息,拽了一把她颈上的一枚玉,摩挲了半晌,才激动又小声地叫了她一声,“小将军!”
谢昭眼睛睁不开,被干了的血迹糊住了。
那人将她从尸体堆下拖出来,小心而轻慢,中途有踏马缓行的声音近来,那人立刻没有动作了,将她护在怀里,手上似乎有盾牌往她身上一盖。
谢昭听见那人在她耳边讲话。
“小将军,援军不会到了,黑土里头有别的东西,我们此行必是遭人卖了,你得活下去,才能查出幕后凶手,才能给谢家军报仇。”
她?
指望她么?她只会带兵打仗,心计没有庶出的两个哥哥好,头脑也没有旁人清明,她就算活下来,以她的智慧,能查到什么?
那人用手上的热血将她脸上的鲜血融了一融,叫她好歹能尽力撑开一条眼缝看他。
是左前锋谢不留。
不留这个名字,还是她取的,她希望他离开谢府,到别的地方大展宏图,他后头却还是因她庶出大哥哥的二十两银子,留在了谢府。
她是大哥哥的一根眼线,埋在她身边的一根眼线。
谢不留伤得也不轻,仔仔细细将她眼擦干净,附在谢昭耳旁,低声与她说:“小将军,你若是不行,去找九皇子,九皇子足智多谋,定能将这来龙去脉查清楚。”
九皇子?李容治?
谢昭想笑出来。
李容治一定恨死她了。她若是能聪明些,那日赏花宴上就不会中了太子生母宸妃用言语设的陷阱,就不会在圣上问她是不是喜欢李容治的时候,傻愣愣地点一点头,又在圣上问她想不想嫁给李容治的时候,在在场人的嗤笑和哄笑中又傻愣愣地点一点头。他后头被赐婚,因圣上听信了宸妃的谗言,体恤谢家嫡系只有她一个女儿,不叫她做皇子妃,叫他做谢家的入赘,让他成了现国的一个笑话,也被排除在了继承大统的可能性之外。
李容治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恨她的。她太愚笨,在他的野心大计里没起什么作用,反而一直在拖他后腿。
叫他帮忙?
说不准就是他卖了她。
她此行主动请缨,叫他在圣上跟前,在百官眼皮底下,又成了一个笑话。
她听闻他要纳妾了,她嫁了他两年,一无所出,她在请缨之前早就听闻他与圣上请命,以她无所出为由纳妾。圣上大概是要应允了,李容治毕竟是他极其宠爱过的孩子,这一桩婚事不过是圣上当年盛怒之中,敲打李容治的手段罢了,他怎可能真的忍心叫他不得所愿呢?庶出的二哥哥也说,大概过不了一些时日,圣上就要找个由头将李容治再扶回去了,总不能真叫一个皇子入赘到将军府一辈子,她出征之前,圣上不就金口玉言称她是皇子妃了吗?
二哥哥的意思她懂,叫她识时务一些,不要连累谢家所有人。
她的脑子愚笨,应付不了这些事,恰好边疆战事突起,她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带着父亲当年平定边疆用的那杆长枪,主动请缨出战。
临行前写了和离书一封,送到他府中。
也不知他看到没有,她出征半年,还没接到他要和离或是休她的消息,七七八八的花边新闻倒是让她的二哥哥叫谢不留事无巨细地传了许多过来,说是挑拣了三两月,最后相中了曹丞相家的小六子,那是个嫡出的得宠的小女儿,曹丞相如今在朝中得势,这桩好事一成,九皇子在朝中势力必又回来了。
她二哥哥始终是那一句话,叫她识时务一些。
她想着也对,当下又匆匆写了一封休书,叫人传到京城里头。
一封和离,一封休书,谢昭想她的诚意已经表现得十分足够了,九皇子足智多谋,应该不用多想就能知道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