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双手双脚随着马的小跑荡漾,只觉得自己像一株海草,一株半身扎着刺的海草。
没有吗?
她爹是不是只将希望放在她一个人身上?是因为她是嫡女吗?可是她爹总是说,谢家是需要一个男子来承的啊。
那马行得并不平稳,小跑颠簸得还是厉害的,谢昭有些想吐,跟谢晅央求道:“大哥哥,你慢些行马,我有些想吐。”
谢晅说:“不行!谢昭,已经快落日了,落日之前,你要回到冕村。”
谢昭怏怏的,“我不回去也是可以的,我可以……”叫鬼差丁甲送伞过来。
“不行!”谢晅喝断她那话,将她惊得身子一瑟缩,只觉得背后的刺又往里勾了几分。
不会等到家了,蔡大娘一掀她背上的衣服,连个刺都看不到,因为全没入她的肉里头了吧?
谢昭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不太好。
又觉得都是因为自己的鲁莽,才有这般坏运气,实在也怪不到气运上头去。
“谢昭,你不该来,不该离开冕村。你不来救我,我也会想法子将自己救出去。”
谢昭听到谢晅落在自己头上的声音,随即想到谢晅方才的怒气,侧头问谢晅,“大哥哥,你是因为我将你救了,没能让你自救生气吗?”
谢昭眼角看得谢晅低头凉凉看了她一眼,好似明明白白地给她翻了一个“自作多情”的白眼,谢昭讪讪的,挠一挠脸,将脸又转回去,专心屏着呼吸,将马蹄扬起的尘土隔绝在肺外头。
“谢昭,是谁去找的你?谁将你从冕村带出来的?”
谢昭想到她大嫂嫂巴掌落在身上的力度,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暂时不要将大嫂嫂出卖了的好,囫囵说着:“碰见了榕树伯,突然之间就出来了,也没想到推了门就在军营里面了,然后他们就说你遭阿布都带走了。诶,大哥哥,你知道那个榕树成了精,成了一个老头子吗?一个又高又瘦的老头子,脸上都是皱纹。我听他说,他先前还是京城济民学堂的一棵榕树,后来被一个山鬼带到这里来的。”
谢晅“哼”了一声,“谢昭,你知道的还不少,你还知道了什么?”
谢昭老老实实的,“你昨天没有回来,你不知道,我昨夜碰到了两个鬼差,叫鬼差带着游了一轮黄泉,还碰到了周朝年,还有张启贵,我还将张启贵送上奈何桥了,大哥哥,奈何桥真的好大好长啊,孟婆就在桥中间熬汤。”
她在人间没见过这么宽广又长的桥,横跨在忘川河上,约莫将近十里长,谢昭在船上的时候,远远看得只是一座小桥,但是随着船行近,那桥越发大,越发有压迫感,等离桥还有五里地的时候,谢昭的眼睛都已经装不下那桥的全景,将谢昭震慑得不敢说话。
桥中央有个高台,高台上架着一口极大的铁锅,有个老妇人,大概就是传说里头的孟婆,佝偻着背站在大铁锅旁的梯子上头,用一柄极长的勺子搅着那锅汤,等鬼差带着死魂走近了,旁边便有小鬼立刻用托盘呈上一只碗,孟婆从梯子上低头看新死的人,问几句话,然后就从锅里捞出东西,盛在碗里头,叫小鬼递给那人喝。
谢昭是看着张启贵喝下了孟婆汤,继续往奈何桥往前行了,才回来的。
谢晅静了好半晌,才压抑着声音问她:“鬼差带你去黄泉做什么,他们后来竟然肯放你回来?”
谢昭答:“鬼差叫我帮他们送一送张启贵。噢,张启贵是以前我在谢家军带的一个小孩子,他在土岭坡上战死了,但是不肯走。那两个鬼差是去捉他的,不是来捉我的。我帮好了那两个鬼差,他们自然就放我回来了。”还给她讲了许多东西。
谢昭听见谢晅低低讲了一声,“真是万幸。”
谢昭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转头问了谢晅,“大哥哥,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