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千鹤拒绝梳妆打扮,只不过穿着自己的衣服,率先走了出去。那两个婢女对视一眼,都不敢多言,毕恭毕敬地走在前面,替云千鹤带路。很快将她带到一间屋子面前,其中一人主动替她推开了门,这才和另外一人一起退了下去。
云千鹤慢慢地走了进去,这个屋子比刚才的那一间还要奢华、富丽,却并不低俗,反而营造出了一种高雅脱俗的气息。看不见一样多余的摆设,即便是一个盆栽、一幅画,都是摆放在最恰当的位置,显示出不凡的品味。在出行的途中,明明可以住在使馆,对方却偏偏在幽羽买下这么一幢宅子,可见是早有准备的。
云千鹤走进去,便看见一个俊俏的少年正坐在桌子面前,似乎一直在等待她。如果说刚才他还是一个恶形恶状的绑架犯,现在已经变成了翩翩浊世佳公子。见她进来,便是微微而笑。
不管此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仅仅他的容貌而言,的确是极为出众的。
云千鹤知道南疆皇室都是美貌出众,之前见到娇俏美丽的云姬郡主,现在又见到漂亮得不像话的歌风。
听说南疆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每当俊美无比的他骑马出现在街头时,都会招惹年轻少女们疯狂地尾随其后向他求爱,为了获得他的青睐,有些少女们互相争执,不顾女子矜持大打出手,甚至有的女子因出身卑贱不能入宫,也不可能得到他的垂青而自杀身亡。他一怒之下干脆戴上面具才能出门,但尽管如此,还是引来无数疯狂的求爱者。现在,他的儿子们显然也继承了这样出众的相貌,而且,似乎还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趋势。
歌风的笑容显得很迷人:“今天之事,实在是我太过鲁莽,深感惭愧,还希望郡主海涵!幸好那六个莽撞的护卫已经以死谢罪,郡主也没有受到什么损伤,否则我的罪过就大了。”
云千鹤冷漠地望着他,目光中一丝感情也没有。
歌风微微皱了皱眉头,从前他笑一笑,无数少女都要为他倾倒,为什么现在云千鹤却视若无睹呢?
实际上,云千鹤也知道他很出众,但看秦敏德那张颠倒众生的面孔看了这么多年,再俊美也就这样了,更何况,歌风的容貌比之秦敏德,还要逊色三分。再者,云千鹤本就是冷心冷情,对漂亮容貌有几分厌恶的人,歌风笑得越温柔,云千鹤越是觉得恶心。好在歌风不知道云千鹤心中作何感想,否则真是要吐血了。
“今天是请郡主和我一起用膳,待会儿,我便会亲自送你回去。”歌风表现得十分认真,言之凿凿的模样,好像真的很后悔自己的行为,诚心向云千鹤忏悔。
桌子上的晚膳也准备的尽善尽美,八荤八素八羹八冷拼,各色点心蜜饯、蒸炸小吃更是应有尽有……而且都是幽羽的口味,显然是用了一些心思的。不过打个巴掌又给个甜枣,英王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简单了?
云千鹤轻轻一笑,其实这并不奇怪,自己从表面看的确是一个青春正好的小丫头,对方别无他法,便想用美人计了。
歌风的态度无可挑剔,再加上伸手不打笑脸人,云千鹤只是道:“我的婢女呢?”
“我已经派大夫为那位受伤的赵姑娘诊断了,还替她上了药,只要回去调养数日,应无大碍。”他的口气平淡之极。在他眼中,流鸢不过是个婢女,低人一等的贱婢,用不着怜悯,更不需要道歉。
歌风如此轻蔑自己的婢女,云千鹤心中的怒火却在熊熊燃烧,然而她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愤怒,现在的英王,看上去那么优雅温柔。但是,他随时随地都会翻脸,并且将他们置诸死地。云千鹤原先以为敌人只有拓跋真一个,这想法还是错了,有些人你不找他,他也会主动找上你的。比如挑衅的云姬郡主,比如劫持她的英王歌风。
只是,她不准备逆来顺受,她会让他们为今天的所作所为痛哭流涕。当然,如果到时候他们还能哭得出来的话。
英王看着她,慢慢道:“只要你告诉我,夜倾重当年在南疆时都干了什么,近年来他和什么人接触过,那东西到底在不在他那,那么,我不但放你走,还会风风光光地把你迎回南疆,决不食言!”
云千鹤诧异地望着他,道:“英王是让我调查夜倾重?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你又以为你自己是什么人?”
云千鹤一脸的冷漠和无辜,反而让歌风一愣:“难道你不想嫁给我?我是南疆的英王,拥有数不清的财富,南疆虽小,可也比你幽羽要富裕强盛,你嫁给我,要比你在幽羽做一个女官要好得多。听说,你因为过于凶悍的个性,甚至没有人敢迎娶你?嫁给我吧,我保证,你会成为高高在上的英王妃。难道你不想像普通的千金小姐一样,相夫教子,做一个贤妻良母吗?”
“英王妃?”云千鹤突然大笑道:“贤妻良母,是为何物?相夫教子,又是什么?富贵荣华,那又怎样!”她的笑里,分明有着说不出的嘲讽。
歌风不解地道:“你不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吗?”
此时,旁边的玉案上焚起一段香,香烟飘起,歌风的眉头微微展开,深深地吸了吸这香味,随后他苍白的面色,渐渐泛起一片潮红。云千鹤远远闻着,已觉香不可言,似有飘幻之感,她冷笑一声,面上却是一片清明。
她慢慢道:“贤妻良母,不过是为了让男人快活,自欺欺人!相夫教子,不过是让女人安分,固步自封!富贵荣华,转眼之间就是别人的,我怎么可能为了牢笼中的富足而沾沾自喜、得意扬扬!纵然嫁给你,我又能得到什么呢,一个英王妃的头衔?英王,不要再和我说笑了,那些东西我不想要,也不屑要!”她这辈子,再也不会为了让别人开心而活。
歌风一愣,出于一种与生俱来的直觉,他隐隐觉得,眼前的少女一定有着奇怪而深远的心事。可他实在猜不出,她看起来像是什么都有,除了婚事不顺利以外,她能有什么心事呢?
歌风赔笑道:“郡主不必动怒,我不过是实话实说,你纵然真的不愿意和亲,我自然不会勉强,人各有志而已。这样吧,若是你把关于夜倾重的一切全盘托出,我便向幽羽的皇帝提出,更换一个和亲人选,你觉得如何?”
云千鹤面容却没有一丝欣喜:,既然想要知道,为何不去找他,非要来问我呢?”
歌风心道要是能够抓住他我还用的着费劲来逮你吗?这京都谁不知道夜王世子和秦府二小姐的感情最为要好,他的秘密你云千鹤不知道才有鬼!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香炉,面上浮现出一丝神秘的微笑。
云千鹤你口口声声不在意清白,但若是真的没了清白呢,你还能这样镇定自若吗?
云千鹤注意到了歌风的眼神,她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个香炉之上。皇室之中,多有隐秘的香粉,不过跟外面那种下三滥的迷香不同,不过是用来调高兴致所用。歌风所用的这种,正是一度在各国皇室流行的逍遥香,价值千金不说,效果也是一流。不过,那也是要在两人都意乱情迷的时候才能增加情趣,歌风用了这种香,分明是太过看中他自己的相貌,以为无往而不胜,连云千鹤也非被他迷住不可。
这么自恋,当真是可笑。
云千鹤不知道,歌风并不是自恋,是因为他在国内多有美人投怀送抱,所以他便也将云千鹤看成是那种可以手到擒来的女子。想来也知道,作为一个名门千金,可以不畏惧各种刑罚,也可以对软言哀求无动于衷,但若是没了清白呢,她还不是必须死心塌地的跟着男人吗?到时候,不是他来求她,而是她要巴上来告诉他一切了。
他奉南疆国主的命令,秘密调查当年歌瑟有没有为了给夜倾重解毒而把圣物偷偷给夜倾重。
歌风慢慢地站起来,向云千鹤走过来,他一点点地靠近了,几乎靠近到云千鹤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声音十分地温柔,几乎带着诱哄:“郡主,我从看见你第一眼,便觉得你十分的聪明,是我想要的那种女子。可是你为什么要帮助夜倾重呢?嫁给他不过是世子妃而已啊’
这话怎么这样耳熟,云千鹤不由自主,便觉得可笑。只是对着一个俊俏男子这样笑的话,怕他会以为她疯了,或者是个瞎子,看不见他的容貌。所以她只是轻声道:“我真是难以理解你。”
歌风是想要借由自己俊美的容貌,引起云千鹤的爱怜之情。如果云千鹤是个没有经历过情事的少女,必定会不由自主被他迷惑,因为这样一个苦苦哀求你的美少年,可比刚才那个凶神恶煞的英王要可爱的多。
眼前这个人,刚才还是一头凶残的野兽,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无助的少年,千般变化,目的都只有一个,前者是骗云千鹤恐惧,后者是骗她怜悯,堂堂的英王殿下说笑就笑,说哭就哭,简直比戏子的演技还要好。云千鹤不禁摇了摇头,他一个男子居然向她哀求,还丝毫不以为耻辱,当真是叫人难以置信,不过,这英王的手段,的确是很高杆的。至少,拓跋真威逼利诱的手段都使过,但流着眼泪哀求这种事,他还不屑做。这种事情,不是一般人做得出来。
云千鹤看着他,目光仿佛很温柔,但那温柔之中却藏着利刃:“英王,逍遥香是个好东西,只不过若是使用的过多,却会慢慢令人上瘾。瞧你这模样,不像是第一次使用,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解瘾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