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秦青一大早就让管家在侯府门前的空地上支起几张长桌,安排好几个管事和账房先生,等着附近村寨的人来报名上工。
江匪石一早就来了,手里拿着几本名册,身后跟着两溜儿长长的队伍,一溜队伍是身强体壮的男子,一溜队伍是孱弱消瘦的妇人和女童。
秦青站在府门前的台阶上静静观望。叶礼站在他身后,像个尽忠职守的侍卫。
阿牛赎回了刘家村的妇孺,送去很远的庄子,今天早上才赶回来,此刻也默默站在自家主子身边。
往日衣不蔽体,走路打晃的妇人和女童,今天却穿上了整洁的衣服,人也变得精神许多。想来为了让她们顺利得到这份差事,她们的家人已改善了对她们的态度。
给了衣服,给了饭吃,也给了活着的尊严。这就是一份小小的差事带来的翻天覆地的改变。
江匪石带着几个瘦弱不堪的女童走过来。
秦青立刻下了台阶亲自迎上去。
娘的!果然是看上这小白脸了!叶礼暗骂一声,憋着气跟上。
“江先生,你来了。”秦青在毒辣的日头下微笑,于是炽烈的阳光便带上了一丝莫名的沁凉。
江匪石忍不住回以微笑,心绪脉脉地颤动,荡出异样的感觉。
小侯爷今天穿着一件淡粉色的纱袍,袍子上绣满了一团一团荼蘼盛开的桃红芍药。这等极致奢靡的打扮,却完全压不住他妖冶明媚的容颜。
人比花娇便是如此吧。
江匪石一边思忖一边躬身,不卑不亢地行礼。
秦青抓住他的胳膊亲亲热热地扶了一把。
叶礼眯起眼瞳,冷冷地睨视这个小白脸。为了见秦青,这人今天穿了一袭纯白长衫,下摆绣了几竿青竹,倒是很淡雅。只是与我比起来,这人的容貌太过阴柔,少了几分男子气概。据说性好龙阳的人,喜欢的都是英武不凡的大男子,正如我这般。
叶礼胡思乱想着,微泛波澜的心竟不知不觉平静了。
江匪石指着自己身后的几个女童说道:“她们的亲人都死了,是孤儿,敢问小侯爷愿不愿意让她们上工?”
几个女童眼巴巴地看着秦青,颤动的瞳仁里隐隐露出几分绝望。
孤儿在这乱世便是路边野狗的吃食。
“带她们去后面的棚子喝粥,稍后安排住的地方。”秦青全无二话,立刻就做了安排。
一个管事马上把人带走。
在绝望中煎熬等待的女童们发出了惊喜的欢呼,黯淡的眼眸被欢欣的泪水浸透,显得清澈又明亮。她们很想蹦蹦跳跳表示庆祝,却只能摇摇晃晃地抱成一团,喜极而泣地哽咽。
秦青忍不住弯唇,笑容也似孩童般纯然天真。
传言真是不可信啊。谁说泰安侯府的小侯爷是个荒淫无度的纨绔?江匪石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位小侯爷,内心颇有些感慨。
“这是采药的名册,这是巡防队的名册,这是砍树的名册,这是建造房屋的名册,请小侯爷过目。人我都带来了,若是他们闹出什么事,小侯爷只管找我,我来担责。”
江匪石递上手里的名册。
秦青打开名册查看,目光扫过黑压压的一群人。这些人一个个带着渴盼和祈求,站在那里紧张地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土地干裂,无田可种,又背负着苛捐杂税,之于他们,侯府给的差事就是唯一的活路。
秦青一目十行地看下去。
名册造得很详细,字迹也非常飘逸俊秀。谁谁谁,多少岁,性别是男是女,住在何处,面貌有何明显特征,家里几口人等信息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拿上册子与人对照,几乎不存在假冒的可能性。
秦青合上名册,仔仔细细看向江匪石,眼里带着欣赏。
江匪石立刻拱手笑言:“我今日也想求一份差事,不知小侯爷允不允?”
秦青转了转清亮的眼珠,问道:“你想求什么差事?”
“我想在侯府里当一个管事或账房。”
“你有这个能力吗?”
“还请小侯爷给我一小袋大米和一个托盘,我可以给小侯爷展示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