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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说过,宁家是一门好亲,固然不是官宦世家,可家中巨富,她嫁过去就是金山银山享用不尽。
可是,谁知道新婚之夜丈夫就不是男人了。他对自己不恨吗?慢慢的,薛珍也看清楚了,丈夫爱自己肚子中的骨肉,不是她薛珍,不仅如此,他还喜欢折腾得她面泛潮红后立马放开手看自己的丑态。
宁大自己不行了,格外怕媳妇守不住,忍不住要试探她。要是薛珍哀求他,他脸色就会阴沉下去。
要是薛珍绷着腰死活不出声,他就会用手把她送过去,末了还抱着人道歉说——珍珍,我只是害怕你会离开我。
薛珍想到要跟他同房就发抖!
幸好她怀孕了,薛珍摸着肚子,越发沉默下去,连大房也不去了。她看得出来,丈夫不喜欢她过去,还告诫她不许巴结大嫂,说段家是乡巴佬,她耳濡目染也会成为乡巴佬。
薛珍不觉得会这样,可她真的听话不再去了。
她甜蜜地想,要是自己听话,丈夫总能对自己好的。
春闺寂寞,薛珍在心底跟在宁家唯一的朋友擅自绝了交,在屋子里一日一日用针线打发时间。
嬷嬷看着薛珍瘦下来的身子骨也叹气。
都是冤孽,宝贝一般养大的姑娘,怎么老爷太太这么狠心,舍得把她留在宁家守活寡?
要是真守寡倒好了,偏偏又是——
唉,嬷嬷抹了下眼泪。
薛珍微笑着问:“嬷嬷,外头打进来了?”
嬷嬷吃了一惊,大爷怕她们姑娘肚子里有个闪失,不让她知道外头有什么事。
薛珍轻轻道:“嬷嬷,娘从十岁就让我当家了,院子里的事我还能不知道么?”
就是刚来不知道,如今孩子都要生了,还有什么瞒得过她?
嬷嬷叹了口气,摇头,她咬牙说了实话道:“打不进来,家里还有爷们儿在,一个县官也敢在薛宁两家面前放肆?”
薛珍脸色不怎么好看,嬷嬷忍不住宽慰她:“姑娘,是段大奶奶来瞧你。”
她边说边笑:“她能来,说明宣少爷还念着兄弟情,就算衙门再怎么闹,总会也闹不到哪里去。”
已婚妇女的院子不好去,嬷嬷把段圆圆安排在坐起间,亲自给她捧了一杯莲花茶,道:“劳烦奶奶等一会子,姑娘洗完头脸就过来。”
段圆圆问她:“王姨娘来过了?”
“还说呢,二门外就拉着嗓子骂了一通,又悄悄跑到前门掉猫泪!”嬷嬷道:“那王六儿往常来家里走动,我们姑娘也都是好茶好米招待着,谁知道老爷一去,竟是这么个货色?奶奶,你评评理,——是不是”
段圆圆默默问:“王姨娘说了什么?”
“下三滥的货色还能说什么?都是些勾栏里的荤话,老婆子快五十了想起来都脸红。”嬷嬷挑着能说的道:“王六儿站在门上非说我们奶奶挑唆着爷们儿不让亲弟弟上族谱,骂我们薛家是破落户出门,扒上本家又没钱充面子,连幺儿爷那三瓜两枣都惦记。天地良心,我们奶奶何曾动过那头一根手指?她大出血找不到大夫,我们奶奶还顶着大爷的骂叫了两个大夫回来给她瞧,结果换来的就是一句‘钻到钱眼子里挑唆着爷们儿不叫弟弟上族谱’。我们奶奶劈头盖脸受了这一通,也没往大爷跟前诉苦,她就是个棉花好人,谁打什么力过来都生受着,只会自己转头生闷气,这么大个肚子,就是衙门也不往孕妇身上撒气啊!”
段圆圆听得头大如斗。
王六儿半生如珠似宝养大一个女儿嫁到宁家,被曹氏逼得下落不明,几碗茶怎么消得了地狱之火,看样子她要是找不到女儿非跟宁家这几个兄弟不死不休不可。
薛珍是宁大的妻子,夫妻一体,王六儿要打压宁大,自然不会放过薛珍。
杨三太太的事知道的人少,段圆圆闹不清楚薛珍知不知道,要是人家装着不知道,自己干嘛去捅这个窝?捅开只会更痛。
嬷嬷越说越气,薛珍捧着大肚子从外头进来,呵斥道:“嬷嬷!别说了!让人知道了跑过来,那么些人你跟我哪个挡得住?”
段圆圆捧着茶碗看她。
薛珍是个高挑的白皮肤美人,乌油油的头发都拢在头顶用银丝罩着,穿一身白色窄袖子孝衣,腰上虚虚吊着根麻绳。
薛珍喜欢大首饰,刚来的时候每日耳朵都坠得红红的,耳洞也比别人大一些,耳环取下来都能见到一丝光通过。
现在茶叶梗子都能插住了。
段圆圆想起表哥说的话。
“薛家跟杨家不一样,本家素来有疼女儿之家的美名,她是正经大姑娘,男人出了事,娘家接她回去天经地义。薛家本家官至三品,从前出过贵妃,还为女儿闹出一桩子事。”
宁宣慢慢说给她听,道:“本家的薛姑娘嫁人之后,她丈夫纳了两个妾,薛姑娘当晚就收拾包袱回家告状,她娘第二天就把女婿下了大狱,后头又放出来让两个人先和离。和离完了薛家人仍旧没放过这个前女婿,很快又把人丢到牢里去了。这回衙门下了狠手,出来不到三年这前女婿就病死了。在看薛家姑娘,她原是怀着孕回娘家,悍声在外,结果大着肚子媒人都络绎不绝,不等孩子落地又出了门子。薛珍在京里靠着本家长大,她家里要是想给姑娘做主,十个宁大也能活劈了。”
如今这局面,宁宣道:“要么是薛姑娘不想回去,要么是娘家不接她回去。”
能有不想回娘家的姑娘?都不用拿段妈妈比,这头的段家吸引力仍旧比宁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