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风在上头用软尺丈量房梁上头的脚印,同下头的女巡捕说道。
女巡捕便详细记下来,又顺着谢春风“丝线悬挂梁上,人是提着丝线出去的。我猜他没发现房梁上积了这么厚的一层灰,没注意到自己蹬了一脚在这儿”字字都记在一个随身的小本子上。
莺歌楼之前很穷,房顶是刘葵歌来了之后才修缮的,不然这儿一直漏着,瓦片残缺。经年累月的风吹日晒,怎么可能不积一层厚厚的灰?
秦不知方才在莺歌楼门口等着的时候,早就将莺歌楼以前和现在打听清楚了。
包括案发这几日莺歌楼有什么异常,刘葵歌死的那夜又有什么异常,周边的花楼妈妈和花娘们根本不吝啬自己的消息,围着秦不知将自己知道的交代了个一干二净。
连瞧见过刘葵歌抱着个娃娃似的东西站在窗前的事情,都争着和秦不知分享。
秦不知还觉得困惑,昨天跟着绥远上门的时候,这些花娘和妈妈们明明没有这么热情,怎的今天都换了副嘴脸似的。
但知道了莺歌楼许多事情,秦不知还是很满意的。
谢春风爬下梯子,看秦不知已经踱到窗边。
街上有人热闹嚷嚷,海卫军撤了之后,只有京都府的人守在莺歌楼和藏恩楼的门口。巷道恢复了正常通行,今早堵着两头围观的这会儿随意散在四周。
秦不知往下看,他们也抬头看他,好像想要从这面色苍白的废物美人脸上看出案件进展,好及时同周围人传递八卦似的。
远一些的花楼上,有花娘冲着秦不知招摇那花花绿绿的大水袖,暧昧勾引。
秦不知反感又烦躁地撇开眼,觑一眼谢春风,将视线放到对面的藏恩楼上。
对着的窗户,藏恩楼的妈妈肖如月坐在那儿,还是方才那个侧坐的姿势,也还是似笑非笑将他看着。
那俊朗的男青年将肖如月搂在怀里,垂着头专注看她,仿佛这世间没有别的事情值得他关注。
两相依偎,那青年的手就搭在肖如月的肩上,缱绻多情地将她轻轻抚摸着。那是情人之间才会有的亲密动作。
秦不知看他的那双手,手指修长,看着保养得当,竟给人一丝娇嫩的感觉。
像养在笼中的金丝雀,不曾做过一点儿粗活。
“大人,大人。……秦不知!”
秦不知正皱着眉同肖如月大眼瞪小眼,听见谢春风在房中唤。唤了几声之后他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谢春风是在叫他。
皱起的眉倏地舒展开,秦不知的嘴角和颧骨都向上扬起,大大应了一声,“哎,春风!”
谢春风眼神飘忽一会儿,清了清嗓子,有礼道:“仵作将刘葵歌颈上的伤痕和挂着她的红纱比对过了,确实是红纱绞死了刘葵歌,凶犯又用同一根红纱将她挂上房梁的。”
秦不知像只天真的狗子一样笑着看谢春风,谢春风说半句,他就点点头,眼中的光尽是“春风可真厉害”这样明显的赞美之词。
谢春风无奈,皱皱眉,“红纱也是刘葵歌房里的,是刘葵歌才买回来的纱料,打算要做衣裳的。房梁上头有红纱摩擦的痕迹。我猜凶犯力气不大,比刘葵歌矮,所以刘葵歌颈上的勒痕是往下的,而房梁上头的擦痕,是尝试了许多次才将人挂上去才有的。”
秦不知傻傻笑着,又点点头,“春风,你可真厉害。”
这无脑的夸赞,叫其他两个女巡捕偷偷笑起来。
谢春风面色窘迫,想要斥责他,却好像没处下嘴。
这全然不知道自己叫人家看了笑话的小世子还无辜看那两个女巡捕,再看向谢春风,那双会说话的桃花大眼好像在问:他们在笑什么似的。
谢春风将羞恼全往肚里咽,看着那小世子将方才蒙眼的纱巾递给她,正儿八经道:
“走,咱们去我家一趟,问一问美英她曾见过谁给刘葵歌施暴。然后再去看看衣箱那个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