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也几乎从不为了无谓的琐事和身旁侍奉的人开口说话。
以至于发展到了后来,神龙殿内的近侍们皆惶恐不已,以每日不言不语作为律己之法,稍有多言者,都会被神龙殿的内侍首领敲打一番。
御前侍奉,一个这样体面的差事,反而没有多少人愿意来了。
朝臣们感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连连上书夸赞皇帝的英明。
所以他倒堪称是历代帝王中生活最能“自理”的一位,凡能不假于他人之手的事情,他都不需要奴才们插手。
一如此刻,婢子们团团围着婠婠给她穿衣、戴上凤冠,晏珽宗乐得被晾在一边,很快自己一个人穿好了所有衣裳。
他又不需要涂脂抹粉的打扮,洗了把脸就没事人似的站在一边看着婠婠忙活。
宫婢们鱼贯而入,每个人手上都端着一个托盘,在隔着内室珠帘的数步之外稳稳停下,端着托盘跪地齐声给新皇后请安:
“婢恭请陛下圣安,皇后娘娘千岁。”
然后就不发出一点声响地站在一边等候新皇后的差遣。
听到这声音时,婠婠还有些感到不真切地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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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她们说的皇后真的是她。
她真的成为了皇后。
像做梦一样。
晏珽宗见她发愣,给她理了理披散的发: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还请娘娘更妆,随为夫去向母太后请安罢。”
新婚的帝后夫妻在婚房内打情骂俏——准确来说,是皇帝一个人轻佻皇后娘娘,屋内所有伺候的人都眼观鼻鼻观心,连在心里都不敢多议论一句。
她们都是元武皇帝的心腹,是他经过数轮挑选之后选拔出来可以贴身伺候皇后娘娘的人。
这是独属于中宫皇后才可以使用和享受的场面和气派。
大约也是许多许多女人毕生追求的梦想:每日晨起之后不用操心着一家子的饮食起居和柴米油盐的琐碎,不用面对长得像猪头一样的男人和一堆滋哇乱叫的孩童和刻薄狠辣的婆母,只需慵懒地轻抬指尖,就会有数不清的婢女们挨个来服侍她的穿衣洗漱,让她享尽天下富贵和气派。
然而事实是现在的婠婠也被这群婢女们摆弄地快要没有脾气了。
她试探地吸了口气,发觉自己的腰肢被不知道哪个宫女勒得紧紧地快要喘不过气来;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皮一阵酸痛,又不知道是谁把她的头发梳得那样紧,像九齿钉耙死死扣着地皮一样。
一个老嬷嬷看出了她的心事,笑着劝慰她:“娘娘勿要生奴婢们的气,这都是宫里惯例的规矩,奴婢们还一早去问过了千秋宫太后,太后亦说要这般打扮的。”
晏珽宗还在一边煞有其事地给她挑选手镯,思量着该选那个翡翠的还是那个和田玉的。
婠婠白了他一眼:“新妇拜见婆母,是不戴玉镯的。”
晏珽宗不明所以,老嬷嬷笑着解释说:“概因稍微讲究一些的人家,都是奉了茶之后婆母要赏赐给新妇的。何况是天家呢。”
若她戴了,岂不是就有藐视婆母之意,意在说:我乃下嫁汝家,不稀罕汝家的什么赏赐,玉镯之类俗物,我娘家亦是都给我配齐了的!
而在出嫁之前拜别父母的时候,新娘的母亲也会从自己的手腕上退下一个手镯赠送给自己的女儿。
如此这两只手镯就凑成了一对,娘家一个,婆家一个,以为和谐美满之意。
一个半时辰后,婠婠终于从这些婢女们的手里被释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