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清眉心轻蹙,她打心里不同意这法子,拉个女使出来顶罪,可偷盗御赐之物,这女使的性命是定然保不住的,谁不是爹生父母养的,虽是女使是府里的下人,可到底是活生生的一条性命,难道就要这样轻易的没了?她眸光微闪,微微动了动身子想要开口,沈肆摁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宋婉清疑惑的看向沈肆,沈肆只是愈发坚定的摇了摇头。他知道宋婉清心善,定然要驳老太太的话,沈肆不许宋婉清讲,一连几次宋婉清想要开口,都被沈肆以别的理由给堵了回去,直到老太太说身子乏了,让各房的人都回去歇息,宋婉清和沈肆出了松鹤堂,沈肆才松开握着宋婉清的手。“方才在屋里长公子为何不许我说话?”宋婉清有些生气,她往日哪怕再气恼也会对沈肆压着脾气,可今日她不想压着了,“长公子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是一个下人,所以她的性命就不重要吗?”沈肆自然知道老太太的意思是叫一个无辜之人出去顶罪,可这是现在最好的法子了,不然陛下怪罪下来,侯府也难逃问责。他抓住宋婉清的手,想叫她别这样动怒,可现在宋婉清根本不想和沈肆多说一句。沈肆解释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心地善良,自然是看不了这种事,可这是现在最好的法子了,宫中赏下来的东西不翼而飞,这是一定要有一个交代的,六弟现在去了公主府照顾丹阳长公主,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便只能由府里自己商议决策。”“不推一个下人出来顶罪,难道要侯府落个治下不严,怠慢的罪名?这是否太得不偿失了些?”宋婉清知道老太太的意思是舍车保帅,舍弃一个无辜的丫鬟女使,换得侯府在陛下面前少受些怒火,这自然是一桩最最划算的买卖。可宋婉清总是觉得这件事并没有这么简单,萧承宴的院子不常有人去,且东西都在他自己屋子里收着,这玉簪怎会就不翼而飞了?可问题就在于现在萧承宴并不在府里,老太太也派人去行止斋搜过了,并没有找到这东西,陛下赏赐的东西丢了事小,关键是萧承宴冠礼上所佩戴的长林太子的遗物,这是实打实的触了陛下的逆鳞,也不怪老太太这样急着推人出来,明日上朝若是没个交代出来,陛下怪罪,侯府是万万担当不起的。宋婉清脸色难看,她不愿意看无辜之人受罚殒命,可她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兀自生起气来。沈肆今夜本想到烟渺阁安置的,可方才同宋婉清争执了那一场,心中觉得不是时候,便只能温声道:“今夜你好好休息,到明日我再去你院中看你。”姜氏出门时正撞见沈肆和宋婉清在游廊下说话,她躲在暗处细细听了,姜氏眼珠一转,心中有了主意,叫过身边的嬷嬷低声嘱咐了几句,便走到两人面前:“天色不早了,你二人怎么还没回去?”沈肆不想叫姜氏知道,便问起姜氏是有何事,姜氏看了眼宋婉清,道:“前些日子府中新买了些茶叶,我想着给烟渺阁送去些,只是这些日子管家事忙,一直不曾记起,今日既然你有空,便随我一起到院中拿了吧?”沈肆微微皱眉,如今时辰已经不早了,便是要拿茶叶,也不用挑在这种时候,他才想替宋婉清拒了,可姜氏又道:“怎么,长者赐不可辞,如今我是吩咐不动你了?”宋婉清只得应下来,“儿媳不敢,母亲先请。”姜氏换了一副笑脸,“那就走吧。”天色已晚,姜氏的院子和宋婉清的院子并不顺路,沈肆不放心宋婉清前去,便主动提出要陪着她到姜氏院里去。到了姜氏院子里,光是等女使把茶叶包好就花了小半个时辰,最后还是沈肆等不及催了姜氏几句,这才把东西拿到。沈肆要送宋婉清回烟渺阁,嘱咐姜氏早些歇息,两人就一起出了院子。夜色悠悠,宋婉清抱着茶叶垂头走着,青色的裙摆和月色交织,沈肆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出神,若是没有这档子事,今日他就该在烟渺阁安置了。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回到了烟渺阁里,宋婉清才进了院门就发现院子里乱糟糟的,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赵妈妈,此刻却带着几个粗使婆子将念柳狠狠的捆绑起来。见宋婉清来赵妈妈也丝毫不惧,只挺着胸脯大着嗓门道:“大娘子可算回来了,大娘子院中的人手脚不干净,偷了御赐之物,现下已经被抓住,我正要将人带去夫人那里禀告呢!”宋婉清忽然反应过来,方才姜氏说什么要她去自己院里拿茶叶,分明都是唬人的,她是要将自己支走,将这个黑锅扣在自己院子里。宋婉清回头看了眼沈肆,笑得难看:“我竟不知。。。。。。这只替罪羊是我自己?”沈肆也没想到姜氏会来这一出,他原想着随便在外院找个粗使丫鬟就算了,没想到姜氏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宋婉清头上。沈肆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弱弱的道了句,“我会将此事问明白的,这其中兴许是有什么误会。”念柳嘴被堵上,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那伙人都是干惯了粗活的,动起手来丝毫不留情面,也不管念柳是不是她院中的一等女使,绑了人就要带走。宋婉清焦急的上前阻拦:“赵妈妈既然说是念柳拿了东西,那总要把证据证据拿出来,可在念柳房里找到那丢失的玉簪了?”念柳今日被她吩咐在烟渺阁里守着,怎么会到行止斋拿了萧承宴的东西?赵妈妈阴阳怪气的开口:“这府里到底还是有规矩的,不能大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家香兰可是亲眼瞧见念柳去了六公子的院子,你说这念柳又不是行止斋的人,做什么要去行止斋,这不就是为了偷拿东西出去变卖吗?”“方才我们呀,也的确是在念柳姑娘的院子里面发现了这包银子。”赵妈妈说着将手里的银子抖落出来,那一小包银子沉甸甸的,最起码有几十两,念柳一个小丫鬟是不可能有这么多银子的。念柳百口莫辩,这银子实打实的摆在这里,这是要将念柳直接给钉死。宋婉清不肯让赵妈妈这么轻易的将念柳带走,她将念柳护在自己身后,“赵妈妈说是我家念柳偷了六公子的东西,那东西呢,谁都没见着这东西,凭什么说是我家念柳拿的?她今日都没出过烟渺阁!”“哎呦我说大娘子!”赵妈妈招呼着几个婆子去拽念柳,“这银子都在这里摆着了,东西没有不是很正常吗?今日府里来了多少人?说不定就是这念柳伙同外人偷了六公子东西出去,不然怎么解释这银子的来历?”她晃着手里的银子,尖声道:“这就是赃款啊!”沈肆站在一旁,见赵妈妈一句接一句说着,一颗心忽然沉了下来,姜氏是打定主意把念柳推出去。这银子为何出现在念柳房中,念柳也解释不明白,只能任由赵妈妈将人带了出去,扭送去了姜氏的院子里。念梅哭的眼圈通红,她方才去阻拦,被赵妈妈一把推倒在地,疼的半天没起来,身现在走起路腿还有些跛。念柳从小跟着她一起长大,宋婉清是绝不会让念柳出去顶罪的,她抹了把泪,就要往老太太院中去,沈肆将她拦住,“你要去做什么?”宋婉清不卑不亢:“事有不公,还不许人辩驳了?”沈肆拽抓她的胳膊,强硬的不许宋婉清去:“一个丫鬟而已,能换的府里安宁,这就够了。”宋婉清难以置信的看着沈肆,不敢相信这话是沈肆说出来的。沈肆何尝不知道这对宋婉清而言堪比剜心,可这是姜氏主使的,姜氏是他母亲,在他心中到底是姜氏比宋婉清更重要些,便默许了下来。宋婉清再也憋不住,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她一把将沈肆推开,吼道:“在你眼中,她是个丫鬟,命如草芥,并不算什么,可在我眼中,她是我的亲人!”宋婉清说完,带着念梅出了院子,再没看沈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