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光昏沉,本就已是傍晚,这场秋雨又突如其来。
惊雷电闪,大雨滂沱,屋子里灰压压的,只有小木床旁放了一只凳子,上头摆着个旧烛台。
烛光昏黄,一盏烛灯如油豆,但此时那烛火摇曳不定,门窗也在风雨的摧残下发出一阵阵吱呀呀的闷响。
盆中炭火烤得正旺,
言卿本是不经意地瞥上一眼,可这一看之下,又突然一怔。
“怎么了?”
她放下手中书籍,连忙起身,只觉少年此刻的模样很是不对。
他本是立足于门外,可如今身形微晃,摇摇欲坠,活像是天塌地陷。
本就生得柔美、脆弱,那俊丽的面容过于秀气,如冰雪无瑕,而今也彻底没了血色。
言卿一个健步冲至他面前,而他神色恍惚,突然问了句:“妻主……”
“您方才,可曾下山?”
少年人的嗓音本是清冽如玉泉,可如今染上了嘶哑破碎,
他眸中烟雾聚拢而来,那些烟雾好似凝成了水,水光涟漪,盛满于眼底。
言卿蹙了一下眉,不懂他为何反应如此大,
“对,我是下山了,可是我……”也只是买了几本书而已。
然而,“轰隆!!”
突然一声闷雷炸响,天威骇人,雷霆也撕裂了苍穹,巨大的雷声掩盖了她未尽之语。
江雪翎听着,听着,突然眼底一烫,喉中也一片腥甜,好似有心血在往外汹涌。
可无尽的冷,钻心的疼,又使他如坠冰窟。
他有些麻木,疼得久了,反而感觉不多,反而越发迟钝了。
他就只是不懂,不明白!
为什么!
为什么啊?
“这是报应吗?”
“可是我们江家,我大哥二哥他们,分明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不是吗?”
他好似很困惑,就那么看着言卿,突然又扯了一下唇,“为什么啊?”
是啊,
为什么?
他们就只是想活着而已,可为何就如此艰难,为何好似连存活本身,都成了一场错?
以往一年来,那三百多个日日夜夜,几乎永无安宁,深夜被噩梦惊醒,不知多少次,他恍惚以为大哥还在,以为三哥还在,
可他们早就死了,尸骨都寒了。
大哥死时衣不蔽体,人在深山老林,浑身全是血,虎豹在啃食,天上的秃鹫也在盘旋。
就好似他们这些人,不过全是鱼肉,无论是谁,都能以他们为食,生啖他们的血肉!
那也是一个类似的深秋,也是一个类似的雷雨天,他们几个为大哥收尸。
兄长们在嘶吼,他亲眼看见二哥捧着大哥残缺不全的尸首,眼底爬满了狰狞憎恨的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