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父兄皆是只有正妻一人,这样的环境下,她如何能接受自已选中的郎君却负了自已?
年少相看时,家里人为她挑了清白的好人家,门楣自是不如清河崔氏高,可也是世代簪缨。
那时她惦念着年少的青梅竹马。
尽管母亲说过,高门主母没那么好做,也说过祖姑母在清河崔氏过得不如意,可她还是嫁了。
自已做得决定,自已就得吞下苦果,她不愿与娘家那边诉苦,亦不愿让人看出自已有多难过,这样长久的自我折磨,她的身子日渐衰败。
她不再奢望什么,唯盼三个孩子安康快乐。
崔誉再如何不守承诺,也是他们之间的事,他对三娘,对思言,对九娘都极为疼爱,没有让任何庶子庶女爬到他们头上,这就够了。
王氏回过神,歉意的笑了笑,问起其他事来。
裴宴书一一回答。
崔誉抬头看了眼妻子,见她眉眼温婉和煦,神色微微有些恍惚,很快便回过神,瞧见无所事事的女儿,招了招手,“九娘,过来。”
崔窈宁近前,坐于他对面:“父亲。”
崔誉十天半个月难回家一次,妻妾孩子一堆,见面机会本就少,分给她这个女儿的就更少了。
她敬畏父亲,却并不亲近。
崔誉问起她对裴宴书的看法。
崔窈宁难得见父亲关心自已的亲事,有些惊奇,不过话说一遍还行,一遍又一遍就有些烦,她把和母亲祖母的说辞重复了一遍说给他听。
崔誉一时无言。
这话清醒是清醒,就是有些太功利了。
他的这些女儿,提起婚事来哪个不是满脸羞涩,唯独九娘神色平静,好似说得不是自已的事。
他收回思绪,问:“你喜欢他吗?”
崔窈宁说不喜欢。
崔誉眉头紧皱,想说什么又怕自已语气太重,想了想换了副温和的语气,语重心长地说:“九娘,咱们这样的家世你无论嫁到什么地方,都不必担心有人为难你,你想嫁谁都可以。”
“三娘嫁了太子殿下,我们家已足够耀眼,不必再要你去嫁权贵之家联姻,你若有喜欢的人,只要家世不是太低,都可以如你所愿。”
面前的少女好似觉得这话新奇,抬眼看他,直白地说:“可我只想嫁家世好的人。”
崔誉怔住。
他是当今名士,往来之人皆是闲云野鹤之辈,纵然对权势有所向往,也是说得隐晦内敛,哪有如九娘这般,堂而皇之说自已喜欢权势。
可这是他最疼的幼女,他舍不得说重话。
况且,向往权势并非错事。
崔誉避开女儿明亮的双眼,轻叹了口气说:“为父是希望你能嫁个心悦之人白头到老。”
“可父亲——”崔窈宁直直地望进他眼睛里,一字一句地说:“人心易变,他这时候喜我容貌鲜妍对我好,日后也可能为她人而伤害我。”
“既如此,我宁愿选择一个不熟之人。”
少女掷地有声,相似地眼眸让崔誉有些恍惚。
好似看见婉娘这般和他说话。
可她向来温婉,从来不会用这样的语气。
可不知为何,崔誉还是狼狈地偏过头。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九娘平静地声音:“父亲,恕九娘失礼,您与母亲青梅竹马仍旧不能坚守本心,您都如此,我又怎么敢信旁人会真心待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