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做事向来计划周密,若真的什么都没了,她怎么可能这么冷静?
除非,她攀上高枝嫌自己和她弟弟是累赘!
宁氏心头一骇,跌坐在椅子上就开始哭诉,“你翅膀硬了,连生母和血脉同胞都不想要了。”
“叶蓉死了,你要给崔氏当亲闺女了是不是?我十月怀胎生下你,当年要不是为了你们姐弟的前程,我早就自尽了,今日也不必受你这欺辱。”
欺辱?
从小到大,弟弟穿新衣,而她鞋子破了,脚趾都磨流血了,宁氏只给她包个树叶,说不会死人。
来京城的路上,她豁出命跟着班主挣钱,别人练到晌午就休息,她一直到深夜都不敢睡,反反复复磨一个动作,只为得一片叫好声,多讨几个赏钱。
叶蓁每次都是用上衣兜着铜板跑回去给宁氏,然而每天回去仍然只有菜汤。母亲说物价贵,她挣的那点钱什么都不够。
叶蓁只能更努力,可有一天她提前回家才发现阿弟在大口吃肉。
她问母亲为什么,母亲说,肉太贵,而阿弟身子弱,要省吃俭用给他补身子。
叶蓁信以为真,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她面若寒冰,从今往后宁氏的一言一语再伤不到她了,“小娘跟我哭什么?您过得不如意不是我的责任。而且像您说的,女儿都是别人家的,心不会一辈子向着你。”
“你应该好好培养阿弟,最好让他有能继承父亲衣钵的本事,到时还怕父亲不会好生待你们?”
“我始终记得小娘的话,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宁氏说了半天是为道德绑架叶蓁,没成想被她用自己的话反怼了!
这、冷漠无情的样子还是她的女儿吗?
叶蓁说完就往外走,留宁氏一人呆呆望着她的背影不知所措。
叶蓁心绪难平,枉她前世自诩聪明,可笑连生母都在利用她。
李煦安看见她的时候,她神色凄楚,眼里更是带着悲凉的恨意。是因为兄长冷待她,没有护她上位做继室,所以就这么难过吗。
李煦安眼角小痣都似被风吹冷了,清瘦的线条显得格外冷峻,“兄长方才请小师叔去给叶三小姐看伤势,听说伤口发炎,烧起来了。”
“兄长灵堂都不去,却亲自守着三小姐。”
“看来你这些年的盘算都白费了。”
最后一句,他冷漠的口吻夹带了几丝嘲弄讽刺,听得叶蓁又是一阵郁闷。
她压下挡在眉前的一根竹枝,星河般的眸光落在李煦安身上,忍不住道,“二爷自以为是的能耐真厉害。”
前世没留意,现下才觉这人一副高高在上看透所有人的样子实在讨厌。
李煦安活这么大还从未有人用这四个字评价过他。
而他只当自己猜对并戳痛了叶蓁心事,才惹她恼羞成怒,于是又火上浇油,“二小姐这说两句就不高兴的脾气,难怪被你妹妹轻易就抢走好事。”
叶蓁心里本就窝着火,他说话又实在不好听,转身准备绕路离开,“这些事与二爷无关,二爷有这功夫多救救你信众的苦难,不必来教训我。”
无关?
李煦安唇角连那点不情不愿的笑意都彻底没了,下意识捏了捏手,“别以为反其道而行之就能引起兄长注意,当心惹怒他,什么都捞不着。”
叶蓁脚步一顿,猝然转身,她眼中没有一丝温暖,“二爷以为我想捞什么?”
见她这般,李煦安垂眸,知自己方才一时没控制好情绪说重了,正欲解释,又听她饱含怒意道,“二爷这般防着我,何不随便找个理由让人撵我出府。”
“叶蓁感激不尽。”
她决然离开,自是不知就在自己转身的瞬间,李煦安几乎是下意识伸手想抓,可惜凉风钻进掌心,他才回过神。
即便是那一晚,他几次想与她十指相扣,她都未曾有过回应。
对不住她的人是李乘歌,她怎么对他也这么讨厌?
叶蓁回到灵前,眼眶红得厉害,视线渐渐模糊,她终于替前世的自己哭了一回。
看在旁人眼里,只当叶蓉死了,将军又不喜欢她,她不难过才怪。
好几个婆子躲在远处说闲话,调侃她心机深,阴谋落空,还讽刺庶出之身妄想当凤凰。
叶蓁这一刻当真是厌恶透了侯府这座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