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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人心（第1页）

于是郑大太太跺脚：“要是三弟还在世……”“那这一切，就不一样了。”郑太太看着自己的大嫂：“若他还在世，这会儿，你必定不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这说的是实在话，郑大太太竟然不晓得该怎么回答。郑太太已经拿起筷子：“来，再来吃些，你在家中，也吃不了这么好的饭菜。”郑大太太的手握成拳又松开，恨不得一拳打在郑太太身上，但郑大太太还是坐下来，拿起筷子吃饭，毕竟，在家吃不了这么好的饭菜。郑家在办丧事，门前本就人来人往，而这会儿，人更是多得不得了，甚至还有人冲着郑家大门大声嘲讽：“郑家看来是要倒了，竟然想出这样的法子，以后在这城内，还耍什么威风。”郑义明和翠玉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正好听到这话，郑义明的脚步踉跄一下，差点摔倒在地，翠玉稳稳地扶住郑义明，轻声道：“有我呢。”看到郑义明和翠玉二人出现在大门口，人群安静了会儿，紧接着声浪又大起来，在这样的声浪之中，翠玉看向邱家那边的人。一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特别是现银子，邱家一共来了十辆独轮车，每辆独轮车上都放了银元宝，每个银元宝都是五十两一个，共垒了四层，每层四个，算下来，一辆独轮车二十个银元宝，那就是一千两，十辆车上总共就是一万两。这十辆车在郑家大门前一字排开，也就是邱掌柜要打郑家的脸，银子到了，敢收吗？翠玉抬头，和站在车后面的邱掌柜四目相对，邱掌柜已经换上了素服，面上神色也带上了哀伤，但翠玉晓得，邱掌柜这会儿，恨透了自己。于是翠玉对陈嬷嬷道：“去把账房寻来，这收银子的事儿，自然要小心些。”陈嬷嬷应了一声，急急往里面走，已经有人忍不住了，高声道：“大奶奶，你这会儿，真好意思收这银子？”“为什么不好意思？”翠玉反问，问话的人愣在那里，接着翠玉就高声道：“本城做生意，有好几般做法。邱掌柜当日的合约之上，列明赚了银子他有分红，若生意不好，他也要贴银子进去。这会儿，邱掌柜要出去自立门户，自然要把账算清楚，免得污了邱掌柜的清白。”翠玉把清白二字念得极重，邱掌柜死死地盯着翠玉，这个人，竟然如此没脸没皮，郑太太挑这么一个儿媳妇，简直是不顾及郑家的名声。邱掌柜已经火冒三丈，但只能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说。宁先生走了出来，瞧见这十辆小车，宁先生登时明白邱掌柜到底在想什么，于是宁先生轻叹一声，走到翠玉身边：“这些银子！”“全都收进库房。”翠玉只说了这么一句，宁先生就对那些推着独轮车的壮汉道：“请随我来吧。”壮汉们是邱掌柜雇来的，这会儿宁先生吩咐着，他们不由看向邱掌柜却没有动。翠玉已经笑了：“怎么，说好的送银子来，却不肯把银子推到我们家，这是送银子呢，还是想着，要下我们家脸面？”邱掌柜的手已经握成拳，翠玉还是看着邱掌柜，等着邱掌柜发号施令。“既然是送银子，你们就把银子推进去。”到了这个时候，众人都在盯着，邱掌柜自然不能出尔反尔，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壮汉们这才推着独轮车往一边的角门走去，翠玉看着邱掌柜：“既然邱伯父把这银子送来，那账也就了了，从今往后，邱伯父不再是永盛号的总掌柜。永盛号有什么没有了的账，都和邱伯父没有半分干系。至于邱掌柜出去自立门户，也和永盛号没有半分干系。”“好，好，三十来年的宾主，到了今日，就在侄女你这几句话之中做了了结，我记住了。”邱掌柜的手握成拳又松开，只冷冷地对翠玉说，翠玉还是看着邱掌柜：“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从今往后，我祝邱伯父生意兴隆。”“而我，等在这里，看着你们没有脸面之后，还能做什么。”邱掌柜已经恼羞成怒，也顾不得面皮了。他在说出这一万两银子的时候，就想着要郑家丢个大脸，因此才这样大张旗鼓，雇了壮汉，推了小车，就是要臊得郑家不敢收下这些银子。毕竟一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谁知道翠玉竟这样轻描淡写地收下了这些银子，不但收下了，翠玉还直接说，从此之后，永盛号就和邱掌柜毫无干系，而且是彻底的毫无干系。没有让郑家丢了大脸，反而让一些事情坐实了，邱掌柜怎能不恨？毕竟，这可是一万两银子，足够丰衣足食过上一辈子了。“多谢邱伯父关心了。”对邱掌柜的这些话，翠玉并没有放在心上，或者该说，就算放在心上也无济于事，翠玉只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就对邱掌柜道：“不知道邱伯父有没有别的事儿，若没有了，那我们还要去忙着丧事。”翠玉特地提起丧事，让众人想到，这会儿郑家还在办丧期间，而邱掌柜却是在郑家办丧事的时候，提出自立门户的。真要算起来，邱掌柜这事儿做得也不仁义，有人想到了，自然就有人说出来。“要我说，这两家还真是差不多，一个趁着家里有事，就要自立门户，另一个呢，要追回银子，还真是！”有人这样说着，邱掌柜不由看向说话的人，而翠玉淡淡一笑，邱掌柜想要毫发无损地退出去，怎么可能呢？这也算得上趁火打劫了，那就，把实情都说出来吧。议论声越来越大，翠玉已经和郑义明退进门里，而邱掌柜，却要在这些议论声中，等着那些壮汉出来，再付了银子，才能回去。翠玉站在门内，听着外面的议论声，面上却不见欢喜，而是长叹了一声。“原先，邱家和我们家，也是很要好的。”郑义明只说得出来这一句，翠玉已经看向郑义明：“人心易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