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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声地冲老妪怒吼道:“你凭什么这样说我?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连山顶都上不去的妖,连我们都不如,没有人要你,没有人喜欢的怪物!”
听玉文愣在原地,他嘴唇微张,心中不敢相信这是兄长会说出来的话:“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娘?”
听玉书一把甩开弟弟的手,冲他发火:“娘?你认谁做娘呢?”
这是听玉书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发那么大的火。
话音未落,少年的委屈化作眼泪不争气地从眼角酣畅流出,听玉书再也不敢留在这个让得他退无可退的逼仄房间里,他冲出门外,化作赤狐往森林深处疾驰而去。
听玉文慢吞吞在老妪身边坐下,咕哝着说道:“娘。。。。。。您怎么能这么说哥哥呢?您知道他从小就这个气性,从前也没见您这么嘴下不留情啊。。。。。。”
老妪将地上沾了灰的肉捡起来,揩了揩上面的脏东西,也不讲究就放进嘴里吃起来。
“他那个性子,迟早会惹大祸。我肯定是劝不住他的,以后在他将要犯下大错时,只有你能劝住他了。你们俩啊。。。。。。”老妪咽下一口肉,另一只手抚着胸口,“本就非池中之物,我不过是渡你们一程,时候到了我就该走了,你们兄弟俩,生来就该并肩立于世间,成就非凡。”
听玉文乍一听觉得很不对劲:“走?您要走哪里去?我哥虽然是暴脾气,但他也不是不孝顺的浑人。方才他口不择言是气昏了头脑,娘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老妪笑笑,刻满岁月的慈爱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她看着这个从小令她省心省力的乖孩子,慢悠悠地说:“阿文,你知道有苏氏吗,上头那家最有权势的人家。”她指了指山顶的方向。
听玉文低下头,让人看不见他的神色,他沉默不语,任由老妪自顾自地说着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他们不想提起的往事。
老妪远眺门外的看不见边界的森林,一副视死如归的释然神情,叫人生不起一点痛恨:“就是那家总在‘百鸟归巢’盛会拔得头筹的有苏氏。我记不得是多少年前了,有苏氏曾经有过一双令人谈之变色的孪生兄弟。出世那日就被九重天上的文曲星说是灾星并行,荧惑灭世。”
“有苏氏不信,原本他们对九重天的敬畏之心就鸡丁那么点儿,更何况是这种不怀好意的诅咒。我猜,兄弟俩有过无忧无虑的幼年时期,只可惜后来,有苏氏传出弑亲的消息,兄弟中有人将表亲杀害并将其吃的一干二净。”
老妪浑浊的眼眸里流出最后的清澈泪花:“有苏氏突然想起了多年前文曲星的预言,他们太害怕了,只好把兄弟俩赶出家门,只当他们没来过这个家。”
尖利的爪牙已经架在了老妪的脖颈之间,沙哑的声音响起:“你是谁?”
老妪将视线从远处的天际缓缓落在少年脸上,慈爱地笑着:“阿文,你是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怪只怪这个世道太不公了,没给你们一个该有的家。”
听玉文悲凉地说道:“你不该那么说我哥的,他最敬重你了,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你们不该这么对他的。”
苍老的嗓音只剩下单薄的几个字混着浊血同肺腑一齐坦露:
“对不起。。。。。。你们。”
今日的太阳落得格外慢,听玉书埋头撞进了郁郁葱葱的森林里,发疯似的横冲直撞,惊起许多飞鸟走兽。
他在一棵十人环抱一般粗的参天大树前停下了狂奔的脚步,一拳砸在了粗糙的树干上,拳头顿时一片血肉模糊。
“凭什么。。。。。。”愤怒的少年发泄怒吼道,“凭什么所有人都看不起我,我不过想让青丘都不再有流浪,不再有饥饿和灾祸。就因为。。。。。。那劳什子文曲星一句话就断定我的善恶吗?”
一腔热血的少年从始至终都没有在任何人的糟践下放弃心中所想。
此时九重天神龛处,负责看守众神仙魂灯的上生星君倏地睁开了眼,他锐利的目光停在神龛某处,招来一个仙童,喃喃道:“速去禀报天帝,文曲星的魂灯灭了。”
。。。。。。
等到听玉书的气消了,回到半山腰小屋时,已是日落西山,暮色霭霭。
“哥,你回来了。”瘦弱的少年郎蹲在井边打水清洗着双手。
听玉书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院子,那个丑陋的娘亲不见身影,他赌气没有问弟弟。
听玉文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将院中火堆上架烤好的兔子递到听玉书手中:“哥,吃吧,我吃过了。”
听玉书轻轻动了动鼻尖,闻出不同寻常的血腥味来。
他咬了一口手中滚烫的肉,嘶哈着咽了下去,突然将手中的兔子啪一声扔在弟弟身上。
登时干净的灰布衣裳上多了一个油印。
听玉文连忙蹲下身将兔肉捡起来,吹了吹:“怎么?哥哥今日不喜吃兔肉吗?那我再去宰只鸡来,哥哥你稍等我一下,很快就好了。”
听玉书只管面色冷若凝霜,有气无力地陈述着事实:“你杀了娘。”
听玉文手里还提着兔肉,双脚定在了原地。两兄弟对峙着,只听听玉文有些委屈地辩解道:“她那样说你,我不喜欢。天底下怎么会有娘这么说儿子呢?哥你说得对,她不配做我们的娘。”
听玉书继而冷冷地拨开弟弟伸来的手:“我从来没这么说过。”
听玉文柔和的脸色也随着被拂开的手而冷了下来:“哥哥,她阻碍了你的路。我不允许任何人在你前进的路上拖慢你的脚步,哥哥想做的就是我。。。。。。”
“有苏文!”听玉书大喝出声,将喃喃自语的疯狂少年一把从走火入魔的漩涡中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