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重点,”周炳国摇摇头,“藏个手机还是很容易的事儿,更何况即使出了福利院也没必要见面,公用电话多的是。”
“我确实不能确认,但我猜刘定伟一定会来找你。”
“为什么?”
“为什么?”我嘲笑着反问,“你这样做,这样把我牵扯进来,又一次一次地把我救出来,不就是等着这一天吗?等着我来见你,如果刘定伟不来找你,我们怎么能够在这见面?”
周炳国愣了一愣,笑了,“你很聪明,说实话,”他的表情沉重起来,“我确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所以故意留了这个破绽,我在想如果你没有想到这条线索,那么,那么——就只能随你自生自灭了!”
我的心里一寒,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我没有琢磨出这一点,现在就必须在逃亡的路上继续亡命,没准儿现在已经被警察击毙了。
“拜你所赐,我很荣幸地又见到你了,你才是真正的李舒然。”我直面他,“或者说李舒然只是个代号,每个人都可以是他,但真正幕后指使的其实一直是你。”
周炳国又笑了笑,“说来听听,我很想知道你是如何一步一步得出这个结论的。”
“从我确认自己没有疯的那一刻就怀疑你了。”我重复道,“当初林慕自杀之后,是你替我做的心理评估和疏导,是你把我调入了A部门,在你牵头的工作组里工作,从一开始你就选择了我作为这个计划中的替罪羊!”
“何以见得是替罪羊?”
“因为根本就是你想杀侯文杰!”我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周炳国眉头皱了皱,看得出他未料到我会想到这一点,不过他又很快恢复了表情,“迟早你要知道的,既然你已经有了怀疑,我现在就告诉你,杀侯文杰是我的主意;陷害也是我的主意,是我备份了你的心理评估报告,否则他们不会那么轻易就把你当成精神病来处理。这样也正中他们的下怀,他们需要有一个人出来背黑锅,需要侯文杰的死是一场意外,所以才有精神病人无动机杀害他这一看似很荒唐的解释——比起调查真凶,他们更希望息事宁人。”
我想周炳国所谓的他们,就是J市公安局长那帮人了,“你为什么要杀侯文杰,他跟你无冤无仇?”
“他确实跟我无冤无仇,可你知不知道,侯文杰是死有余辜?”周炳国掏出一根烟,为自己点上,“死一百次也不够。”
“此话怎讲?”
“960320。”周炳国报着这串熟悉的数字。
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和那个拾荒老头有关?”
“没错,”周炳国又笑了,“当年恶作剧的那个少年就是侯文杰,他喝醉酒之后,在半夜胆大包天地伤害了那个老头,而这仅仅是因为乐趣,在他的眼里所有的人命都是不值一钱的,他早就应该抵命,可现在呢,坐着名车,住着豪宅,还成为了年轻人的偶像?你不觉得这事儿更荒唐吗?这一切只是因为他有一个公安系统里的父亲,所以才敢如此无法无天。”
“胡吗个踩到了他们尾巴?”我尝试着问道。
“胡吗个是个好警察,介入这个案子,很快就发现了线索。”
“所以也被精神病了?”
周炳国严肃而又威严地回答着,“法律被践踏了。代价是胡吗个、一个好警察的前途;还有那个死不瞑目的拾荒老人;包括管文明,谁也想不到在这个事件中,他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受到了心理和生理上的巨大打击,让他失去了远远超出我们想象的东西,所以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连环谋杀案。难道他不应该出来负责?”
“就算是这样,”我说着,“我不想说一些更官方的话——可就算是这样,难道你就可以用这种方式来解决?你可以报警,以你的资历完全可以找到更高层来解决这事儿,而不是像现在。”
我说着,其实心里还是只打寒战,如果周炳国所说属实,那么我就能理解为什么精神病院有人要谋害我了,比起侯文杰的死,有些人更希望有人因为其他的罪名来让这事迅速地解决,显然他们并不满足我仅仅“被精神病”,他们更希望我死,而不是再深入调查下去。
周炳国笑笑,“你还年轻,不懂政治,如果什么事儿都能黑白分明,还需要警察干什么?”
我猛然想起了周炳国曾经的那个理想,他要建立一个犯罪心理评估档案,作为量刑的考量,也记得他说这个理想已经很难实现了,所以就用这种方式,接替了法院,私惩罪犯?不用想,侯文杰自然在他的考量标准中被判了死刑。
“你所做的一切都在为今天铺垫?都在为将谋杀侯文杰的罪名栽赃给我,从一开始你就已经知道管文明就是凶手了?可你这么做根本就害死了两个无辜的人。”
“你是说冯天天吗?”周炳国冷笑,“你知不知道冯天天是侯文杰的情人,两人一直保持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当初冯天天在公安局宣传科的时候,就是她封锁了侯文杰的媒体消息,是从犯,是让拾荒老人得不到更多人知情的罪魁祸首,你说她是不是也该死呢?”
我一时语塞,无法反驳。
“那何久安呢?”我再次找到了回击的手段,“那个替真正的何久安死去的临时工呢?难道他也该死?”我大声说着,照周炳国的说法,不用想,公安局长何久安显然也是当年的帮凶之一。
“那只是个意外。”周炳国麻木地说道,“何久安局长的职位得来得如此肮脏,他是靠踩着胡吗个才走到今天的,他也该死,只不过出了点小小的意外。”
“意外?你说得轻松,这是一条人命。他也有老婆孩子。”
周炳国沉默了,隔了一会,平静地冒出了一句:“做什么事儿都是需要牺牲的。”
“所以就可以牺牲无辜?而且,你还牺牲了管文明?你故意把他留着,因为这个时候你已经洞悉了他的心理,知道如何刺激他,如何让这样一个具有双重人格的病人,再次变成野兽,让他‘出山’杀掉冯天天与何久安,然后又能把自己的嫌疑推得一干二净。”
“说得没错。”
“既然你能让刘定伟跟着你做事儿,自然也能知道黄玉芬的所作所为,是你想要杀害你老婆的吧?”我偏着脑袋,嘲讽地看着刘定伟。
“不是我,是刘定伟。”刘定伟说道。我皱了皱眉头。
“是刘定伟自己坚持不下去了。”周炳国把话接了过去,我又点了一支烟,把原来的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灭,这一过程持续了几秒钟,可我还是没有明白周炳国的意思。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