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归撑着伞走出了车厂。
他满脸油污,头发乱七八糟,裤子还成了短裤,路上总有人频频回头张望。
他毫不在乎这些视线,小时候在乡里泥地里爬多了,再狼狈的模样也经历过。
更何况这里是完全陌生的地方,没人认识他。
菜市离的不远,五分钟左右就到了,只是菜市拥挤,他还得顺着路一家一家的找裁缝铺。
裁缝铺在菜市的深处,但不偏僻,往里一直走就看到了那个黄色大招牌“钱姨裁缝铺”。
他眯着眼看了半天,始终想不到常人眼中的红色是如何的。
他有红绿色盲,来到城市时连信号灯都看不明白,差点就死在了马路上。
收起伞抖了抖上面的雨水,林归走进了小铺,高高叠起的布料里传来缝纫机咿呀咿的声音。
一阵苍老的声音响起:“来人啦?”
“您好,来补衣服。”林归礼貌地打了招呼,布帘后走出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奶奶。
林归琢磨着骆鹏说的话没几句真,就是没想到他连老太太都打趣。
太缺德了。他摇了摇头,觉得那家伙得折寿。
老奶奶转头喊了一句:“小梨子啊,来人啦,补衣服的。”她上下打量着黑漆漆的林归,叹道,“小伙子生活苦啊,这么冷的天还穿短裤,以后别做乞丐了找份正当工作。”
老太老泪纵横,还从荷包里拿出两个硬币放在了林归手上,然后撑着小伞走了。
“……”林归看着掌心的两分钱沉默了。
真那么像乞丐吗。他纳闷着,往里面走了走。
“稍等一下,请问要补哪里?”
他走到了绣娘的背后,绣娘声音清甜,穿着一身碎花连衣裙,身影纤细,黑发绾起,小家碧玉,端端正正地坐在缝纫机前做工。
踩完最后一段,绣娘转过了头,晶亮的眸子里映出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
是牧雪梨。
林归怔住,下意识的就往回走了几步,企图遮掩自己的寒酸落魄。
与他这般狼藉好不般配。
牧雪梨没有看出是他,以为他是觉得自己身上有油渍所以才往后退,于是她软着嗓子开口问道:“需要什么帮助吗?补衣服的话是补哪里呢?”
高大的身影哽了许久,低低出声:“补裤子。”他从口袋里掏出半块布料,指着短短的裤子,“这里。”
“好的。”牧雪梨伸手接过布料,意识到林归只有一条裤子还要脱掉补,便从边上拿了一件长裤给他,“你到里面换一下吧。”
看着那条干干净净的裤子,又看了看自己满身的污渍,林归怕染上脏,但又不能光着身子坐在人姑娘面前,犹豫片刻还是接了到隔间里换衣服。
他换上干净衣服,看着那条短了半截的裤子,一时间竟不好意思把这条脏衣服递给牧雪梨。
明天还要上工,不把衣服补好的话要被罚钱,他站在牧雪梨的身边,反复确认着她没有认出自己后才把裤子和钱放在边上。
白净的小手按在了自己那条沾了油污的裤子上,林归坐在一旁看的十分不自在,两手夹在双腿间来回摩擦。
天色暗了下来,逐渐看不清手里的针线,牧雪梨伸手开灯,来回开了几次都没点亮,她探头看了看隔壁的商铺,不是停电,似乎是短路了。
她抱歉地对林归说:“真不好意思,我得去找一下隔壁的电工看看灯。”
林归抬起了头观察了一下,摇摇头:“不用,我来就行。”他借来卫生纸铺在凳子上,踩着凳子站到了电灯边上。
电灯上布满灰尘和蜘蛛网,他挥了挥灰,毫不介意地上手检查着电路,“没什么问题,麻烦帮我拿个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