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宁静,烛火摇曳。良久没有听到郎君的声音,久到环枢觉得人已经睡过去了。正要退下,却见已经躺下的郎君再次坐起来,睁眼看着自己。“从今日起,长兴侯府的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任何事,但不要让阿父阿母他们知道。”环枢不明白,只当是郎君在意要入门的新妇。天刚蒙蒙亮,傅昱之早就没了困意。心里装着事情,有些不解的地方昨夜的一个梦境,忽然就有了答案。都司府牢狱。傅昱之微微抬眸,坐在桌后听着沾了盐水的鞭子一下接一下抽打在那人身上。“噗”的一口血吐出来,被绑在刑架上的人头一歪,没了意识。立刻就有人上前,查看气息:“泼水。”那就是还活着。一桶凉水毫不留情的泼下去,人立刻就醒了过来。眼看着又是一鞭子下去,那人已经绝望的闭上眼睛,准备迎接下一轮痛苦的折磨。然而,郎君抬起手。傅昱之起身走了过去,他的手中还拿着一张供纸。“瞧瞧吧,字迹还没干,本官写的可还对啊。”郎君的十指纤细,三指捏住一角,很清晰的将上面的字迹展现那人面前。“你,你,你——”那人睁大了眼睛,很是不可置信。“曾康安,这张供纸交到陛下面前,你这些天苦苦支撑也都是无用之功。”傅昱之冷眼瞧着:“可若是你主动坦白,由你亲笔写下,本官可以在陛下面前替你求情。勾结外族,企图嫁祸朝廷命官,还挪动户部饷银,贪污加谋逆的大罪,诛九族也不为过。我听说你那小儿子也才过周岁,这么小的孩子,流放之路便是你康健也不一定撑得过去,可要仔细想,想明白了。”说罢,将供纸交给一旁的金吾卫。“一炷香的时间,备下纸笔,让他自己抉择吧。”“是。”刚走出牢狱,迎面走来的侍卫行礼说道:“楚国公到了。”傅昱之没有去专门会客的前厅,因为萧禛是在他的屋子里等着的。刚走进门,就看到萧禛仔细打量着屋内,很是悠闲,就像是再逛自家的屋子。“来到金吾卫的都司府,国公爷还是头一次这么悠闲,悠闲的好像再逛你家的花园。”萧禛闻声转过身来,这话听着有点不对劲。他现在尚未出宫立府,所以还住在重华殿内。本来几位皇子都住在重华殿,就连年幼的八皇子,几日前也照例搬了进去。府邸现在尚未建成,大抵是圣人也不舍的几个儿子太早挪出去。“明明是你叫我来的,说吧,什么事能叫你如此急。”傅昱之径直走到椅子旁坐下,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水:“文昌侯与户部的曾康安苟且,让曾康安贪了户部的饷银,联合北境的部落,想要谋取北境城池要塞,被我发现了端倪,已经上报给陛下。事关长兴侯府,我本应该避嫌,所以上报陛下此事的同时,我还请旨让你来彻查此事。”话听了一半,萧禛脸上的笑容就已经收敛起来。很是认真,渐渐地握紧了拳头。但是,还尚有几分理智。“文昌侯怎么敢——”萧禛的话戛然而止,忽的看向还能坐得住的郎君。他眸光震动,忽然想到了什么。文昌侯是贵妃的胞兄,是三皇子的亲舅舅。披香殿这对母子,向来很得父皇的喜欢,就连母后,还有他有时都要避其锋芒。此番,上头的庶兄比他爵位高,又因为贵妃一句舍不得儿子太早离了身旁,父皇就能允许工部慢些。为的就是赐婚一事上,他的新妇出身相对更加的显贵,母家的势力在朝中也更有威望。说到底,是他与申国公结亲,所以即将结亲的申国公府和长兴侯府都成了披香殿一党的眼中刺。尤其是亲上加亲,一道赐婚旨意在旁人看来,萧禛就多了两门助力。见他慢慢地平静下来,傅昱之再次开口:“储君是谁,我并不在意,国公府也不在意。但是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必然不能是心狠手辣之辈,于天下苍生无异。殿下可知,先帝在时,我朝动荡不安,皆因太祖诸子内斗开始。那样血流成河,险些国破家亡的先例,决不能再有第二次。”萧禛抬头:“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一定会彻查到底,无论是否我的私心,都决不能让小人得逞。”傅昱之起身,郑重的行了一礼:“如此,多谢殿下。”这一礼,行的端端正正。这一礼,也代表了郎君的态度。送走萧禛,傅昱之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已经凉透了的水杯,无人知晓他在想什么。忽听一声脚步,随后有人喊了一声:“大人。”侍卫手中的供纸递了过来,字迹尚未干涸,湿润的墨笔印在洁白的纸张上。只是带了些许的血腥之气。只一眼,傅昱之就看出来了不同。字迹不是他的。“这是曾康安写的,还说,他做错事,死有余辜,但稚子内眷无辜,还请大人言出必行。”傅昱之将供纸收好,亲自找了信封,然后印上火漆。放在一摞册子之间,他抬手指了指:“这些送去给楚国公。”那就是要送去吏部。该做的都做完了,如今要等的就是结果。这件事情没有大肆张扬,对外只说了曾康安在户部做事,竟敢贪污饷银,圣人大怒,命四子彻查此事。百姓不知真假,反正是要彻查贪官,拍手叫好就是了。民生最忌讳的就是贪污,所以这事一时传遍了凤翔府,甚至有传言圣人对楚国公并非冷淡,保不齐从这次开始就要上心了。再度来到金吾卫,邱桉说不上什么心情,倒是身侧的邱林很是好奇,这里瞅瞅,那里瞧瞧。甚至拉着邱柏,朝着一个方向望去:“阿兄快看。”是操练的习武场。地方很大,操练的侍卫嗓门洪亮,一拳一刃孔武有力。看的邱林心痒痒。这习武场和他所见的不一样,比在北境时兵刃种类繁多,看的他想过去,全都试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