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时,你看,生前,他们厌你如狗彘,弃你如敝履。
你死了,他们开始爱你。
而后,我立于尽头,一身雪白素服落落而立,虽格外清致,头上却戴了一柄冠。
一柄华贵万分的婚冠。
侯府是王侯勋贵,楚氏是百年大族。
你我的婚礼,不可太过奢靡,亦不可太过简单。
马车停下,而我缓缓走上前,抚上你的棺椁,虽然,棺材里,只奉有衣冠。
这柄冠,还是我偷偷溜进楚府,在你的寝房内一通翻找,才寻到的。
你善手工,无论是木雕,竹笛,偶人,还是婚冠。
原来,你早已备好了冠,只是还未来得及给我。
而丧礼仪仗,送行的多是楚府家奴,无人不知我乃楚灵时之妻。
无人敢拦,无人敢阻。
我高高举起那张鲜艳的聘书。
是你向淮南侯府求亲时,亲手写下的聘书。
“我苏岫玉,愿与楚灵时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永携白首,成百岁之盟,以此聘书为证。”
楚灵时,当初,你向大夫人下跪,要强娶我时,未曾问过我愿不愿意。
那我如今,举聘书嫁你为妻,亦不用问你愿不愿意。
我的目光凝在棺椁下的衣冠,眼前浮出你来侯府提亲的那日。
大夫人说:“玉儿才十六,你已经十九了,有些老。”
你说,十九正当华年,你提得动两百斤的混金裆,每日起的比鸡还早,可以每天锻炼,温养肌肤,争取身强体壮,看着不显老。
大夫人又说:“不是说你不配,只是,一个兵卒子,说出去,有些不好听。”
你说,不是兵卒,是千总,手底下人多着呢,上头说了,这次打茂县,活儿干的漂亮,要提拔你做守备。
大夫人按着额头,还是不允:“打打杀杀的,像什么样子,我们家世代清贵,决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只知舞枪弄棒的莽夫。”
大夫人的儿子虽不成什么体统,但要保举入仕了,而家里的几个姑娘,都是要为家中嫡子铺路的。
嫁给一个边野将军,能得什么好呢。
我站在屏风后头,满心以为你要放弃了。
你却只是叫小厮奉了纸笔,画了一副我的像,笔触清隽,线条优美,浓淡合宜,栩栩如生。
用实力,打破了大夫人,对你只是武夫的质疑。
大夫人没法子,只能哀哀叹几声:“你见过三姑娘吗,就如此情根深种?”
是啊,虽邻里二十余年,只一墙之隔,但男女有别,
哪怕是几次权贵筵席,都是男女分席,珠帘相遮。
我又只是个庶女,出府的机会极少,那些筵席,往日也都不参加的。
你抿了抿唇角,说,见过三次,一次,是七岁,一次,是十四,还有一次,是现在。
说罢,转头来瞧我,眉眼藏了春意。
那日,阳光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