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能留下来,我大概……会忍不住追求你。”林棉红着脸,却无比认真地说道。“就算是上班时间,也可能克制不住感情。我是一个自控力很差的人。”
他居然笑了一下:“林棉,你在耍小孩子脾气。我不过是你图一时新鲜很想要的玩具罢了。”
“玩具?玩具可不会拒绝我。”她说,“你那么有思想、有品位,要得到你的心太难了。我一点信心都没有。”
“那你还……”
“因为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呀。”她笑了一下,脸上有那种发自内心的甜蜜光彩,“你又不一定要回应的咯。”
许汀舟动了动嘴唇,终究没说话。
倒是林棉说:“我先回去工作了。”
许汀舟没有随她坐电梯下楼,而是一个人留在天台上发呆。
风将他的衣袖拂得老高,有时向后、有时向前。他侧脸看了一会儿,心中的苦涩难以名状。
除了重要场合,他很少戴装饰性的假肢。除了因为戴着不舒服之外,更大的程度上,那是一种下意识近乎自虐的提醒。
他让自己接受这残酷的事实:那场雷雨之后,他再也不是天之骄子,而是一个残废。
他学习一只手生活、学习一条腿行走。他的走姿丑陋滑稽,曾经无数次地被人侧目而视、指指点点。伤残之后,他并不避讳出席在媒体面前、必要的应酬也从不推脱,他勉强着自己出现在公众视线,那何尝不是另一种“凌迟”!
那是一种古怪而微妙的心态,在这样的心态驱使下,对于很多不了解他的人来说,他反而成了一个自尊自强的符号,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痛感中挣扎求生。如果没有对自己的那股狠劲,也许他的意志力早就垮塌了。
他的膝盖在微颤,提醒着他已经站立得太久。他挪走到墙边,左手抵住墙,背贴紧墙壁、小心翼翼地屈腿下蹲。他的动作已经很缓慢,却仍然在蹲到一半的时候,打了个趔趄,险些栽倒。
左手撑了水泥地一把,他的身子歪向了左边,他扶了扶腿,调整了一下才坐正。
——那个青涩的小女孩,温柔地抚摸着他的截肢处,对他说她喜欢他。
他并不怀疑她说话时的真心,只是她还没有看到他这个人更多不堪的面貌。
终生残废,意味着他要带着这副躯壳直到死。林棉无法想得很透彻,她不像苏心蕴,有着深切的体会。那种痛是会蔓延到整个家庭的。林棉还是个大孩子,她还没有理解这种痛入骨髓的不幸有多么可怕——他也不希望她懂。
林棉回到办公室,却无法假装若无其事地平静开展工作。
她知道自己很不专业。但当她看到苏心蕴头也不抬地专注在电脑屏幕上,她竟然忍不住生气。
忍了又忍,终于爆发。
她走到苏心蕴的办公桌旁,道:“能不能谈一下?”
她抬头看她,语气淡淡地:“谈什么?”
林棉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如何组织,只憋出一句:“许汀舟还在天台上。”
“所以呢?”
“你不担心他吗?”
“你要我担心什么?他在天台上又怎样?他又不会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