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山下,全是群岭起伏的林海,唯有山中一处黄色——灵隐寺。
沿着山间台阶徐徐向上,眼前景色如走马观花般,各色树木全都变成了粗壮、高耸的松树,直直竖立着,如同拔地而起的战士,直插云霄,顶天立地。
夹着松林的清冽香味,飘来淡淡檀香味。青石板打的台阶,每走一步都胆战心惊生怕滑下去,终于天边的黄色墙面越来越明显,逐渐的大了,完整了,到了。
灵隐寺前,方阡陌生生用真气压住了气血,免得在这群秃驴面前丢了面子。轻拂衣袖,双手并拢在身前,立于秦无垢一侧,乖巧得很。
旁边秦无垢仿佛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趁主持转身之际,对着方阡陌抖了抖手,以显示背你上山实在是很费心神。
方阡陌全然不理会秦无垢那小孩挑衅般的眼神,专注于扮演温柔大气妃嫔的模样。而一旁早于一步上山的林依然看着两人眉来眼去,手中丹蔻刺入血肉,鲜血直流,林依然面上不显。
智玄大师说:“几位施主,请前往铭心阁坐下说话。”
方阡陌讶然这秃驴语气,后来一想,皇家寺庙一年参拜多回,再来寺庙佛门清净,怕是见了不少皇家子弟,这仿佛招待寻常客人般的语气倒也有迹可循。
随后听讲道,对话等秦无垢面色如常,方阡陌才放下心来,想着自己真是多虑,难不成林依然还是南怀玉还能动的了皇家寺庙?未免太离谱了。
前往大雄宝殿走过流程后,方阡陌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出了焚香的大殿,在寺庙院落四处闲逛。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嗯,这个好记。
嗯?这个观音像在池子边上,挺有现代小佛寺那感觉了。
方阡陌从怀里抓出一块点心,掰成碎碎往池子扔去。有的落在了水面上散开,有的落在大片荷叶上,滚一滚落到了中心,荷叶晃晃,一片涟漪散开,日光下水光潋滟,好看极了。
一名僧人上前说道:“施主,大师找您,请随小僧来。”面容白净的小僧看方阡陌不理他,兀自撒着鱼饵喂观音池的红鲤。
便再次双手合十说道:“施主,无欲无不欲,无戒无不戒,如是涅槃。”
方阡陌还是没理他,主要也是没听懂。这秃驴怕不是以为自己一个妾要搅乱后宫,荣登大宝吧?
和尚这么闲的?管得这么宽?还管我欲?
灰袍僧人见还是无人理睬,笑了笑,声音浅浅道:“施主,见您上香时,诚信恳切,似有求于佛祖,大师见您有缘,不忍看您异世他乡受苦,故有一计送与您,不知……”
灰袍小僧还没说完,方阡陌心领神会,提起裙摆就直冲冲走到小僧面前,来势汹汹的气势倒是吓了他一跳。
小僧面不改色,转身带路。穿过一道长廊后,七拐八绕后来到了一间房舍,上面
牌匾写着“清静自在”四个大字,两侧对联倒是有趣。
这大师,还挺谦虚,很有幽默。方阡陌内心打鼓一样,左右打量后,迈入前厅。
桌上整整齐齐摆着笔墨纸砚和一个紫檀木制成的围棋棋盘,棋盘上一副残局,两盘两盒棋子。房间向南放着一块天然怪石做成的茶几,石面上摆放着茶具,茶叶盒,茶几旁有几个打磨的油亮的黄木桩做凳子,一旁还有个小茶炉,木炭烧水的草木灰味道浮在空中,嗡嗡的开水声把方阡陌的思绪拉了回来。
方阡陌还在看那几个树桩的样子,真是太像了,要是灯光从头上洒下就更好了,方阡陌看看两侧及正前方的几支蜡烛,心里不免一刺,忽然蜡烛燃烧的油味呛到了鼻子,打起了喷嚏。
一阵铃铛想起,方阡陌抬起头看去,只见眼前车水马龙,高楼林立,行人步履匆匆,全然看不到这个古装女子站在十字路口正中央,方阡陌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正想仔细看耀眼的LED大屏在展示什么,忽然绿灯亮了,一辆小跑轿蹭的冲了过来,方阡陌躲闪不及,在交错的车辆间四处逃窜,即将被撞到时,车辆穿身而过,一辆接一辆,丝毫没有停留,方阡陌回头去看,完全没有肇事逃逸的惊慌。要不是这批司机心理实在强大,那就是自己有问题了。
方阡陌低头看自己身躯是个什么情况时,忽听到一声呼唤。
“阡阡,阡阡,你去哪?”一个人影在面前,看不清面容也猜不出是谁,方阡陌忽然看到了一层薄雾在面前,挡住了自己的回应,正要有所动作,发现自己僵硬倒地,不得动弹。
扯起喉咙,也没有声音,正惊慌间,身上忽的一松,睁开眼看到了明亮的日头和白皙的下巴。
看了看面色惊慌依旧着层层宫装的秦无垢,不知为何,舒了一口气。
诶?面前是秦无垢,那身后是谁?
方阡陌呆愣着,完全忘了反应。只听到头顶传来一阵轻笑,温润如玉的声音传来。
“施主,小僧自知佛经晦涩难懂,只是下次参禅累了的话,还是尽早告知小僧为妙。”
方阡陌回过神来,伸手到了秦无垢怀里,窝在怀抱里不愿冒头,真的太丢人了。
这下好了,都知道自己睡过头倒在大师怀里了。
方阡陌握紧小拳头,愣了下,忙不迭的扯住明黄流苏衣袖,声若蚊音道:“劳烦大师了。”
秦无垢招呼过后,就抱着方阡陌到了一旁屋舍里休息。
方阡陌接过水杯,不动。秦无垢便像喂小猫一样,一点一点递着温开水送到方阡陌嘴里,一边擦一边喂。方阡陌麻木的承受着。
秦无垢揉揉头顶道:“早知道你啊,就应该留在宫里好好休养着,是朕太心急了,太着急了……”
秦无垢絮絮叨叨好久,只当方阡陌久不出宫,夏日登山,中了暑气,在山腰凉风一吹,配上大师夺命心经,昏过去了。
可方阡陌知道,自己兜里有那个如玉般的大师给自己的香囊,自己真实的听到了独属于家乡的车马轰鸣声,声声入耳,就像比赛时的枪响,准点时大钟的报时,震撼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