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记得很白。
他也忘了到底是墙壁白,还是阳光刺眼。
有时候他想起来就觉得很迷惑,因为在电视电影里,医院好像总是黑暗的阴森的,可现实里并不是这样。
医院的光亮很好,而且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都是灯火通明。
白色的医护人员,白色的墙壁,大片的窗户。
很白。
那一天他妈妈的主治医生——一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指着他对他妈妈说——”看看你儿子!你总要尝试一下啊!他还这么小!你有新农合,只用最基本的药花不了太多钱的,你们家不至于这点钱都拿不出来!真不行你还可以众筹,我给你出证明!”
他妈妈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他看看他妈妈,又看看那个医生,终于开口:”妈妈,你治吧,你……”
“你别管!”
他妈妈对他一直是宽厚的,也骂过打过,但那种骂就是一种笑骂,带着一种无可奈何而又骄傲的感觉,打更是就像玩笑似的了……
他二姐对此一直有意见,经常说他妈妈偏心。
他不知道是不是真偏心,但他妈妈的确是第一次,对他这么严厉,这么瞪着他说话,就仿佛,他要是再多说一个字就要吃了他似的,他不敢再说什么,那边的医生叹了口气,终于没有再说了。
“这些医生都是骗人的!”当那个医生走后,他妈妈说,”你大姨,当年花的倾家荡产也没治好,这个病,根本就是治不好的,这是命!”
他瞪着眼,想说不是!
怎么可能是命呢?
怎么能是呢?
他妈妈……怎么可能是真要死呢?
“而且,我给你说啊,微信上都说了,只要你不把他当回事,这就没事,你看我现在,能吃能喝,那些治的,饭都吃不下呢!你也想让我那样吗?”
他不知道要怎么说,一方面,他觉得他妈妈现在是还可以,另外一方面他又隐隐的觉得这样是不行的。他问过他爸爸,他爸爸只是不出声。他还问了他大姐,他大姐直接说是家里没钱。
“有啊……”
“没有。”
“可是咱妈说……”
“但都买成房子了!”他大姐的目光有些凶狠,相比于他二姐,他大姐一直是温顺的,虽然有时候也会说冬天太冷,要着买新衣服,大多数时间总是听家里的安排的,但那一天她看他的目光也充满了凶悍,”绿水的房子,老家的房子,这些全部都是一口气拿出来的,你说咱家还能有多少钱!”
“……不能,卖吗?能卖的吧,把房子卖了不就有钱了吗?”
“那是咱妈要留给你的!”
“我可以不要啊。”
“你去给咱妈咱爸说!”
他去说了,但他的父母反应一致,他妈妈听了是脸色都变了——”你敢卖,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他爸爸是直接打了他一巴掌:”那是老子的房!”
在他的记忆里,他爸爸几乎是不打他的,他犯了错,都是他妈妈管教,他爸爸最多说两句,而那一次,他爸爸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一耳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