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记长长的吸了口烟,任那种麻醉的感觉从嘴部一直燃烧到喉部。
火车上不能吸烟的,但绿皮车总能找到例外的地方,特别是,他们还是这列车上的工作人员,这当然不符合规矩,可也没有人会举报——乘客只用坚持在自己的行程内坚持住就好了,他们却是天天要坚持的,这让谁说也是强人所难,所以只要逮着,那就是公开的秘密。
他对面的王天昊和他是一样动作,只是在他还沉吟的时候,王天昊又吸了一口,然后道:”时哥,你真不再考虑下?”
时记看了他一眼,王天昊有些扭捏道:”这个,我都占您这么多便宜了,现在是真有些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
王天昊涎着脸点头。
“那就早点还我的钱。”
王天昊脸一红:”那是必须的,时哥你放心,我绝对不是那欠钱不还的,就是……就是我媳妇这不又怀了二胎……”
“嗯。”
“所以……”王天昊担心的看着他,”所以今年还是还的不太多……”
他自己说着,也越来越没有底气。
十八万,他还了三年还没有还够一半,虽然他每年都有还,但的确也是有些说不过去了。但他也真不是故意的,他家里条件不好,能来铁路上上班完全靠的是自己的努力加运气,所以虽然他06年就参加工作了,却一直到14年都没攒够买房子的钱。
得亏他赶上了分房子的最后一班车,不然现在可能都结不了婚。
可是虽然他们集资房要的价钱不高,一套房子下来也要好几十万。他本来是想要个小点的,先将就将就再说,他女朋友却不愿意,说既然有这么个有利条件,就要尽可能要最大的,他那丈母娘也一口咬定,一百平方以下的就不让结婚。
那时候他那个愁啊!
一愁指标,二愁钱。
虽然他也参加工作七八年了,但在整个部门,还是属于新人,上面大把工作了一二十年,二三十年,乃至三四十年的!
人家要资历有资历,要关系有关系,而且大家都眼瞅着房子是越来越值钱,越来越买不起,谁肯让了自己的指标?就算肯,那也是要卖钱的!
而他呢?
铁路上的工资是不错,他也不是那手旷的,关键是家里的坑太深!
父母是不用说了,那是必须管,兄弟姐妹也不能完全不理,毕竟是手足,此外还有堂兄表弟什么的,都是乡里乡亲,能不理?再不济,结婚生子这些大事总要出个大点的红包——否则父母在村里都抬不起头。
于是别的不说,就是这些红白喜事,他就要出一大笔,这手里的钱,那真是自己省吃俭用省出来的,买个小的都紧张,要和单位商量,看看能不能以后扣工资,又哪里有钱去买别人的指标?
还是同组的时记看他长吁短叹愁眉不展,问他什么事,他当时还有些不想说——太丢人了!
一个大男人,活到了三十岁,存房子的钱都没攒到!
可他实在是憋不住了。
女朋友那里不能说,本来她就对他管家里有意见。
家里也不能说,因为全村的人都觉得他是吃公家饭的,有出息。
过去的朋友吧,他也有些不好说,道理和父母那边一样。
铁路上的啊!
不仅是旱涝保收,更是福利多多,别的不说,进到医院里都要比普通人多一次报销!
过去的那些朋友啊同学啊,都羡慕的不要不要的,他这时候去对人家说自己没有钱?买个房子都发愁?
怎么说的出口?
——没有私家车可以说是自己的工作不需要,没有买房子的钱,却是怎么都不对头的。
至于单位的同事……其实也是差不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