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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七,有人说这是新亡人回魂的日子。
楚嫣三日里也只是白日困极打了瞌睡,早已疲到不行。可是躺到床上,即使大脑里的每根神经都麻木得不能再动弹,可也无法入睡。玄景见他这般,无奈而又心疼地将他抱在怀里,张嘴想说些什么。
楚嫣看到他翕动的嘴唇,木木地道,“不要安慰我夫子去了另外一个地方,我早已不会相信这种骗小孩的话了。”
玄景有些语塞,他虽然也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的理由,可是,张张嘴,能说出口的仿佛也只能是这种无力的安慰。
楚嫣不管他,继续道,“四岁的时候,老阿姆告诉我母亲只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只要守着院中的大槐树,母亲就会知道的,说不定哪天就会回来看我。我一直守着,白天在下面晚睡打盹,晚上也不忍心关窗,总要看着它才能入睡,想着这样母亲如果回来了我也能知道。可是,后来我知道这是骗人的。不过,那时候,我早已记不清母亲什么样子了。”
“但是,夫子不一样。从见到夫子起,早就记事了。说来也令人匪夷所思,但夫子给我的感觉既如父又如母一般。你也知道,我父亲也没大顾得上管我。夫子很温柔,像记忆中的母亲一样,他也那么博学,一笔一划教我写字,教我识物,教我刑律,教养我如父亲一般。可我还未来得及长大,夫子就去了。”说完把脸埋在玄景胸前,玄景感觉到那轻薄的里衣慢慢浸出一片带有热度的湿意。楚嫣说出来后便好了许多,不一会就睡得很沉。玄景就着隐隐透过的光线,蹭磨着楚嫣的脸庞,心中忍不住叹道,皇宫中的事本就这般无常。
七日之后,周云便被下葬,葬在了西山一处的山脚,背靠一处皇家寺庙,远离人烟。半月之后,从隐王封地传来消息,玄隐因承受不住审讯的压力,于牢室中自尽,举国哗然。太后闻讯十分震惊,强迫轩帝命人将张延捉拿回京。冯太后平日虽说对其他的几个孙儿也没有特别喜爱,但祖孙之情心中总还是有的,更何况怎容得那些身居下位之人竟将皇家血脉生生逼死。
轩帝派过去的人到后立马将张延押解在途中,并将调查的实情飞鸽传到轩帝手中。轩帝将一切都禀明太后,那张延也没特别为难隐王,只是身负皇命,为彻查案情,将玄隐关在一间密闭的房间之中,房间很干净,也很安静,几乎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也无人与玄隐说话。张延只是在第一天给玄隐说明了来意,其他任何也没说,一日三餐按时供应,无虐待、无刑讯,一般人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对隐王施刑。
玄隐哪受到过这般待遇,刚开始还能镇定自如,觉得并非什么大事。到第三天,感觉整个人就不太好了,听张延那明里暗里带着的意思,好像父皇并非仅仅因为这件事而动怒。于是开始慢慢思索自己做过的令父皇动怒的事情来,一件一件,甚至连轩帝本身不太喜欢他这件事,最后都让他胆战心惊。他心底最害怕的是,那个人的死,这件事,一定让父皇饶不了他,他知道的。直到将近半月,整个人都有些疯疯癫癫了,这时张延只是让人穿了一句话,“殿下定然知道如何做才是最好的。”不过这句话没有证据。最后玄隐自尽了。
是夜,轩帝将玄景召进含元殿中。将近一个月下来,轩帝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仿佛在用生命熬着一般,一点也不心疼地透支着,早早地处理掉身后之事好解脱一般。玄景向轩帝行跪拜礼,道,“不知父皇召儿臣所为何事?”
轩帝捂着嘴咳嗽一番,“朕欲追封周云为平乐侯,令楚嫣袭爵,为周云侍奉香火即可。”
玄景心中大惊,“父皇,这事还是找平川侯商量为好。”
“只是一个三等侯爵而已——”“想必你已经知道上次的刺客是谁派的了吧?”
“孩儿惶恐。”
“不过你可知道是谁泄露了你的消息?”
“太子兄长手下能人甚多,要知道消息大概是不难的。”
“那上次百官欲商议立太子之事时,何人又能将你的行踪知道得那么清楚?难道你从未怀疑过身边的人?”
玄景顿时睁大了眼,很是震惊。
“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明晚给朕答复。朕如今时日无多,你也要再好好锤炼才好,只是世事难料,到了头,还未成器,也只能看你的造化了。”
玄景听得父皇的一番话很是惊恐,只能安慰道,“如今父皇正值盛年,何故如此?!”
轩帝只轻叹了声,“呵,是么?”再无他话。
作者有话要说:33:嫣儿,你被骗的还少么。。。
楚嫣:T。T
(感冒好像不能吃羊肉啊)
☆、纠葛
36
玄景离了含元殿,并未立刻回到椒风殿,而是出宫去了肃王府。自邓小夫人死后,玄肃一直在府中为母亲守孝,深居简出。听到下人的来报,玄肃倒也没惊讶,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玄肃也未引玄景入暖室,只是在书房摆案正襟相对而座。玄肃如今虽然才十四五岁,却比玄景身高也矮不了多少,整个人看起来相当成熟严肃。其实玄景、玄定、玄肃三人摆一块,玄景与玄肃才像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邓夫人与邓小夫人本来就生得有些像,两人都肖母,性格、神态是九个皇子之中最像轩帝的,整个看起来,两个人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偏偏又不是仅仅因为同父的原因。
但两人还有些微差别。年纪小些的时候,玄景更是沉稳,玄肃则是显得有些木讷,如今,玄景只是随着时间在预料的轨迹之中自然地被锤炼,而玄肃神态上却多了几分阴翳。已经有多久,玄景没有这般认真地看过这个弟弟了。当初那么有些严肃、有些木讷,崇拜着自己的小男孩,在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时间内,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世界上太多人、太多事,有多少人、多少事是能被自己时时刻刻挂在心上的呢,一颗心有那么巴掌大,能惦记的永远只有那么点。玄景一时有些心虚,又不禁为自己开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