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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陛下为储君之时,明争暗斗明枪暗箭实在太多,所以年少时他便生成了一副冷漠老成的样子,可如今瞧着陛下,总算有了几分少年人的鲜活,他心里亦是欢喜的。
这世间许多事情都并不会有一个真正圆满的结果,那么能让在意的人欢喜,便已是圆满。
洛衍书却并不知晏清毓在低头想着什么,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无形中的小孩子式的炫耀,只当晏清毓是走神了。
于是清了清嗓子:“清毓,接下来还有许多事需要你做,你且好好养着身子,莫要再一副神思倦乏的样子。”
“是,陛下,微臣知道了。”
“那安絮然在你府上住得可还舒服?”
“住得应当是挺舒服的,就连微臣的长随也已快不是微臣的长随了。”
洛衍书冷笑一声:“她倒是好手腕,好心态。洛衍琨都倒了,她还稳如泰山。”
“这女子素来如此,善于伪装,笼络人心,却心狠手辣,绝非善类。”
“你说得没错,当日摇光差点因为她死了两回,朕如今不和她算这个账,是觉得她还有点用处,等事情结束之后,朕定要她万死以谢罪。”洛衍书嘴角依然笑着,眸色却冷到极致,“事情可都安排好了?”
“皆已安排好了,只等着鱼儿上钩了。”
“很好。”
浮在水面上的茶叶终于兜兜转转沉入了杯底,有的事情,终归还是要尘埃落定的。
第109章
“安小姐,近来入了深秋,天气有些寒了,小的给你送些新被褥和碳火来。”
骰子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敲了敲西院的门,深秋的季节,愣是给他累出了一头汗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缝,安絮然探了半截儿身子出来,她穿着一身素锦衣裳,简简单单束着头发,看上去别有几分楚楚动人的风韵。
她一见骰子,忙柔柔地笑了一笑,作势就要接过东西:“絮然是个粗贱之人,却劳得小哥儿费心又费财了。”
骰子却哪里肯让她沾手,忙侧了侧身子:“还是小的来吧,絮然小姐身娇体弱的,干不得这些粗活,且这些东西也值不了几个钱。如今是世道不好,小姐才沦落至此,切莫因此妄自菲薄了才是。”
安絮然闻言便也大开了门,迎了骰子进去,骰子也是熟门熟路,自顾自地就开始给她装碳火。
安絮然则给他倒了杯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瞧我这儿,如今连个茶叶也没有,每回只能委屈小哥儿喝点白水,絮然心里当真过意不去。”
骰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接过杯子,一饮而尽,还美滋滋地咂了咂嘴:“无妨,絮然小姐这处的白水倒是比别处都要甘甜些。”
安絮然捂着嘴角笑了笑:“又说什么浑话呢,一处井里打上来的水,怎得我这儿就要甘甜些?”
她这一笑却看呆了骰子,他只觉得絮然小姐笑得当真好看,比那些丫鬟婆子们好看到不知道哪儿去了。
随即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总归便是好喝一些罢了。不过我们家侯爷也是,不知为何就是如此冷落小姐,竟连一点茶叶子也舍不得,回头小的就给小姐捎一些来。”
安絮然闻言叹了口气,微微蹙了蹙眉:“想来你家侯爷还在为了当年长公主殿下的事恼我,确实也怨我,如今也不过是自作自受自食其果罢了。”
“这事如何能怪小姐?”骰子一下子急了,“小姐也说了,当年下毒一事是安太妃所为,你并不知情,那佛像也是安太妃准备的,你亦是无心之失,侯爷他怎可因为这些事情就恼了小姐这般久?一点也不顾及小姐颜面,实非君子所为。”
安絮然又叹了一口气:“到底长公主殿下身份尊贵,又是陛下尊崇之人,晏大人放在心里的人,我终究是犯了忌讳。”
“长公主殿下如今眼见着就要出事了,却不知侯爷他为何还要为了这么一个抛弃她的女子而埋怨你。”骰子表情忿忿。
安絮然却一下子抓住了不对劲:“你说长公主殿下眼见着就要出事了,此话却是怎讲?”
骰子知自己有些失言了,但是转念一想,左右这里也不过只有絮然小姐一人,与她说说又有何妨?
于是压低了声音:“这几日我在侯爷书房伺候时听说的,侯爷与林大人李大人他们说,这长公主殿下在越州很是不安分,陛下明面上护着长公主,私下里却盘算着怎么除掉她呢。”
“那你家侯爷意下如何?”
“唉,我家侯爷真是个好心痴情的,竟还同林大人他们商量着怎么暗中保下长公主,试图压下事情,想劝陛下夺了长公主的权便可,留下长公主一条性命。”
安絮然心里已经转了百转,继而问道:“可是殿下当日可是救过陛下性命,陛下当真狠得下心?”
骰子声音压得更低了:“自古伴君如伴虎,且再看看当今那位是个什么性子,说是长公主救陛下时暴露了暗中的势力,这才惹得了陛下忌惮。不过陛下也是惦念这些恩情的,所以明面上还是护着长公主,怕是还没有做下定夺。”
“唉,罢了,这些个贵人的事情,如何是我们能够明白的,我所求也不过就是过些安分日子罢了。”
“正是这么个理儿,絮然小姐当真是个剔透之人。我今日耽搁的时间也有些多了,再不回去侯爷怕是又要骂我里,我便先走了,小姐若还缺些什么,只管告诉我便是了。”
骰子走后,安絮然将方才他喝过的被子扔掉,冷冷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