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宣睡得并不舒服,脑子沉沉地睡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再睁开眼睛时,房间里是暗沉的。
不知道是秀禾还是江漓,把她的窗户给关得死死的,看样子是一点都不打算再让风吹进来。
透过薄薄的窗纸,林妙宣隐约辨别天色已黑。
她没有动,嘴巴也因为汤碗的苦涩而糊得张不开,只一双眼睛看着幽暗的窗纸前安置的几株花枝。
银座莲花灯被放在了架子上,油桐花已经彻底败了,迎春花的黄色还算亮眼,而最引人瞩目的,当是粉嫩盛开的西府海棠和桃花。
“县主灯会时穿着的海棠花,如今花期还未到,这西府海棠倒是正是时候待放。”
想着赵临安说的话,林妙宣浅浅笑着。
这男人,看着沉默寡言,可又俏皮得意;看着死板僵硬,可又浪漫入骨。
明明一字一句中,都没有丝毫“喜欢”的身影,可他就是这样不讲道理地闯进了她的心里。
“髻拥春云松玉钗,眉淡秋山羞镜台。”
“海棠开未开?粉郎来未来?”
清冷虚弱的女声,在昏暗的房间里悠悠地响起,等回神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林妙宣怔了一下,然后无奈地摇头笑自己。
林妙宣,十几年来,都以为你不是个重情之人,现在这是怎么了?
脑袋还是很沉,眼皮又逐渐耷拉了下来,粉嫩的西府海棠和桃花逐渐消失在了眼帘中,而林妙宣想得却是——“粉郎”似乎不太适合那个一脸正气的英俊男子。
“那就赵郎吧——”
轻轻一声,随后就昏昏沉沉地再次睡去。
身子太沉了,沉得像天要塌了下来,盖在她的身上,沉得,像是多年前那个充满噩梦的夜晚汹涌扑来的重压。
脑子太重了,林妙宣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在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间,独立地行走,身体被脑袋压得越来越小,缩成了五六岁的模样。
“雪娘,和娘亲好好地在府内待着,爹爹天明就回来。”
好熟悉的声音,是久违了十年多的,温暖的爹爹的声音。
“爹爹——”林妙宣叫了一声,出口是少儿的稚嫩音,低头一看,自己竟然变成了小孩子。
这个场景似曾相熟,好像是宫变时,爹爹林志离开府中的样子。
有人抱住了自己,是娘亲身上的香味。
“雪娘乖,爹爹有事去做,和娘亲一起在府内等爹爹可好?”娘亲用一贯柔和的声音哄着她。
不行,不能让爹爹走。
“爹爹,爹爹,爹爹你不要走——”林妙宣用尽了力气去扒拉,想要拽回在自己的记忆里已经模糊了爹爹。
可她的声音逐渐得变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爹爹的身影渐行渐远。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府门外逐渐火光冲天,喊杀震地。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不知名的内官,抱着一个深色瓷器和她娘亲说着话。
“林大人于宫乱之时,不幸身亡,望林夫人与林小姐节哀。”
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娘亲萧氏抱着深色瓷器痛哭晕厥。
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轰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