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就算反对也该由衍圣公出面。”其余几人顿时眼前一亮道,唯独户部尚书赵本有些怀疑道:“可是衍圣公会出面吗?要知道之前拼音,标点,简化文字这些都是衍圣公主持推广的,而且上次国子学改制,景濂公也派人登门游说,可是最终,却被拒绝了,这次他会出面吗?”
衍圣公孔希学,孔子后裔,被天下读书人奉若神灵,若他出面,或能挑动天下读书人抱团抗议,说服天子改变成命,然而上次宋濂的事却给了他们惊醒,让赵本不再那么轻易相信孔希学了。
朱梦炎却连连摆手,反驳道:“上次景濂公相请,是为国子学改制之事,可国子学改制只是陛下的一次试探,其影响远未波及整个大明,而至此科举改革,影响到全天下的读书人,直接动摇了儒家根基,衍圣公是圣人后裔,定不会坐视儒家衰败。”
他说得异常笃定,细一思索倒也有几分道理。
其余几人沉吟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唯今之计,也只有将希望寄托在衍圣公身上了。”
………………
数日后,山东曲阜,衍圣公府。
孔讷刚走进后院,便见父亲孔希学垂首静立,怔怔出神,此时,这位衍圣公手中正拿着一封信笺,双眉紧蹙,神情纠结。
孔讷好奇,忙凑上前去问道:“父亲,你这是怎么了?”
被他唤醒,孔希学这才扭过头,然后将手中的书信递了过去道:“讷儿,你自己看吧!”
孔讷接过信笺,还未来得及看正文,一眼便瞧见信尾落款:“礼部尚书朱梦炎静候佳音。”
礼部尚书亲自送来的信,可见这信中内容十分重要。
他正欲细细审看,却听孔希学说道:“陛下已下旨恢复科举,但同时又对科举做了番改革,实行分科取士,如今,礼部朱尚书来函相请,邀我进京面圣,劝谏天子。”
说着,孔希学叹了口气:“眼下,为父也正纠结呢!”
听到这话,孔讷顿时大惊,连手中书信也来不及再看下去,他连忙出声阻止道:“父亲,万万不可前往啊!”
孔希学心中清楚,自己这儿子素来反对孔家和皇室结怨,但他仍有不同意见道:“陛下这分科取士,必然撬动我儒家根基,若放任不管,我儒家势必会越来越弱,孔家是靠着儒家这块招牌才经久不衰,若是儒家式微,那我孔家也会跟着衰败的!”
他满脸愁容,越说脸色越阴沉,好似孔家已到了生死关头一般。
孔讷却一把将孔希学的手捏住,振声提醒道:“父亲莫要忘了,陛下此前是如何拷打我孔家的,此时若再出面抗逆,只怕他又要拿南孔来威胁咱们了。”
孔希学再叹口气,眉头蹙得更紧了。
孔讷继续道:“陛下先前剿灭了胡惟庸的党羽,罢丞相,撤中书,近日又剿灭北元,携北伐大胜之势……”
“现如今,他的威望已达到顶点,百姓是有口皆赞,这时候咱们孔家出言反对此事,只怕除了朝堂官员外,再无一人支持咱们。”
“若是招惹天怒,非但衍圣公爵位不保,怕连我北孔一脉都会彻底覆灭!”
孔希学全没有想到这般严重后果,登时骇得瞪大了眼,倒吸一口凉气后,有些不可置信道:“陛下该不会如此吧?我孔家毕竟是儒学正统,为世人敬仰,若必须啊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我孔家下手,定会招来天下读书人的非议!”
孔讷脸上现出无奈苦笑,摇摇头道:“父亲以为陛下不敢动咱们吗?我孔家在着山东干的那些事,父亲真的以为陛下不知道吗?他只不过我因为我们能帮着他拉拢读书人,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要是真的把陛下惹急了,随便一件事,便能叫咱孔家顷刻间覆亡。
再说那败逃大漠的北元足够厉害了吧?可结果如何?陛下一念间,就叫其覆灭地无影无踪,咱孔家能和人北元比吗?”
孔家在曲阜已经扎根了上千年,所干的那些狗屁倒灶,天怒人怨的事数不胜数,欺男霸女,兼并土地这些事都只是算小儿科了,估计要是孔子知道他的后人干的这些事,恐怕棺材板都压不住,要跳出来大义灭亲。
当然,这种事在其他贵族头上也是同样如此,但这些事不上秤也就罢了,一旦上了秤,还摆在天下人面前,又有谁敢出面来说情呢!毕竟大家都是要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