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绪混乱,自然也反映到面上表情,先前喊着要劝谏天子,这会儿眉头时舒时展,脸色时阴时暗,足可证明他心中已然动摇。
见此情景,陆羽不由暗自一叹。
权力,果真是这世上最猛烈的毒药。
朱标这等温厚仁善之辈,在涉及权力纠葛时,也忍不住贪婪。
事实上,陆羽对朱元璋的图谋,并不赞成的,没有相权掣肘,皇权无限扩张,并非是好事。
若皇帝精力旺盛,能力出众,这倒有益于天下;可若皇帝是个昏庸之辈,缺少了相权辅佐掣肘,那这份昏庸便会无限扩大,最终祸害天下万民。
可陆羽虽是不赞成,但对于当下朱元璋的手段,却愿漠视纵容的。
裁撤中书不行,但若削弱中书权力,扫除皇帝和百官、万民之间阻碍,却是有益于天下大治的。
“且等等看吧!”
陆羽忍不住拍了拍朱标的肩头,叹息一声道:“兴许陛下这雷霆手段,恰是刺破朝堂顽疴的最好手段!”
……
深夜幽黑,乌云盖住星月,应天城被漆黑彻底笼罩。
汪广洋府邸中,书房仍有烛火闪动,残烛如豆,恰照亮一方书屋,自远处看,这些微光亮在漆黑兀自挣扎,显得独木难支。
此时的汪广洋并没有睡,他正在这凄亮的书房中走来走去。
叹息声,脚步声,不停起坐发出的竹椅咯吱声,凭空给寂静书房添了几许凄惶。
“吱吖~”
竹椅再度发出响动,汪广洋又一次走累了,重重瘫坐下去。
没多久,他渐渐恢复体力,复又起身踱步,而后,再度瘫坐回椅上。
同样的动作,不断循环往复,直至体力终于耗尽,他又一次瘫回椅上,整张脸苍白如纸,溢满冷汗,他好似被抽去了魂魄,行将就木。
事实上,此刻这衰败模样,并非是体力耗紧之故。
自今日,内宫总管云奇来过一趟后,他就一直是这副失了魂魄的模样,也正是从那时候起,他就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来回走动。
“陛下啊陛下,您何苦这般焦急呢?老臣也没几年可活,何不等……”
有气无力地哀吟几句,汪广洋又是重重一叹。
闭眼修整思绪,片刻之后,他又忽地睁眼,像是下定了决心般,他忽地深吸口气,而后坐直了身子。
这一瞬间,他仿佛回光返照,突然又有了精神。
“来人,将几位公子都喊进来!”
对门外高呼一声,汪广洋终又叹了口气,随即伸出手,够了够摆在桌前的纸张。
那张纸上,记有他汪广洋风流轶事,又或说是他的犯罪实录。
咬了咬牙,他将那纸张递上前去。
烛火摇曳,纸张微晃,两个微微晃动的事物乍一接触,便擦出火花,燃烧起来。
片刻之后,纸张已然消失,桌上只留一摊灰烬。
“父亲,您喊我们?”
就在这时,门口想起敲门声,汪广洋的三位嫡子已奉令赶来,等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