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待他告辞离去,朱标却拉着他坐下:“吴知府这趟来得及时,本宫正遇到难处,还需吴知府帮辅。”
吴仁行屁股还没沾上凳子,赶忙又起身拱手道:“殿下有何吩咐,但请直言。”他心中惦记起城外堤坝,又隐隐担忧起来。
好在,朱标接下来的话,与那河岸堤坝毫无关联。
他幽幽吐了口气,望向窗外城北方向道:“本宫此行赈灾,倒没料到灾民有如此之多,灾情有如此之重,眼下大水尚未退去,看这情形,这灾情怕要拖延数月了,这城中这么多灾民,每日都要吃喝,城外良田又尽数被毁……咱们手中最缺的,是那米粮。”
“是以……”
说到这里,朱标略顿了片刻,再望向吴仁行道:“本宫想请吴知府帮个小忙……替本宫筹措粮食!”
吴仁行刚刚从担惊受怕中缓复心神,这时一听筹粮,登时诧异道:“殿下此来开封,不是带了赈灾粮吗?”
朱标叹了口气:“本宫所带粮食,至多维持半个月,可这灾情延续,半个月怕是消停不了,而再从京城运粮过来,中途又不知要损耗多少,还不如直接花钱买粮。
毕竟如今只是开封府一地受灾了,周围城市并未受到太大的灾害,不然待到米粮断绝,那灾民没了吃喝,岂不要闹出乱子?”
身领赈灾重责,他太子岂能坐视灾民生乱,如此,花钱买粮便是唯一的破解之法。
闻听此计,吴仁行心中已盘算起来,他那翻动账册的心思,已在蠢蠢欲动。
不待他再开口征询,朱标又拍着胸脯道:“至于那钱财问题,吴知府不必担心,本宫此行,不光带了国库资财,更备了我东宫内帑,只要能安抚灾民,多花些许银子,算不得大事!”
眼看朱标放出大话,吴仁行心中算盘已拨动起来。
显然,这太子不通世情,压根不清楚这灾区粮价飞涨的状况,搞不好,他连粮价几许,都不甚清楚,此刻他想买粮,岂不白白将银子往外抛洒?
倒也不怪,他一国储君,又岂会在乎这些许银钱?这天降的横财,不捡白不捡。
吴仁行心中已盘算清楚,嘴上开始铺垫道:“殿下,水灾当前,近来粮价略有上浮,此时买粮,怕要比平日多费些银钱啊!”
朱标大剌剌摆手道:“无须在乎银钱,一切自有本宫做主!”
有他这句话,吴仁行彻底放宽了心道:“那下官便替殿下跑一趟?”
朱标郑重点头:“不光是开封一地,周边州县的粮市,也可前去询问,眼下粮食缺口不小,是得多备些粮食,以防不时之需。”说着,朱标略作沉吟,思量道:“这第一批,先采买五百石粮,先顶上三五日再说……至于后面嘛……怕所需不下近万石粮!”
听到这惊人数目,吴仁行一时震诧,差点合不拢嘴道:“近万石……”他心中略一盘算,光这一笔买卖,便能挣上数千两纹银。
这还是他只依市价,不作分毫克扣算出的利润,如若那粮价“因市而涨”,这利润怕要破万。
想到这里,吴仁行咽了口口水,赶忙拱手道:“殿下放心,下官这就回去,遣人去往周边州府米市,筹措米粮!”
俺吴仁行就是开米铺的,怎会缺了米粮?
自家米仓里的粮食全都运来,不够再去周边市镇采买抢运,送到自家粮铺中存着,届时殿下掏钱,咱来供粮,你我钱货两讫,岂不各得其所?
殿下啊殿下,这回您没将咱吓死,倒还给咱送了这么大笔钱财,您当真是咱活祖宗啊!
“殿下放心,您之所虑,便是下官所忧,下官肝脑涂地,也要替殿下办好差事!”
再三保证之下,吴仁行心满意足地告辞,转身离开。
看着他脚步轻快走远,朱标终是长嘘口气,幽幽抹了抹额头汗珠。
“呼,这撒谎的滋味,当真不好受。”
原本以为只用在那陆羽跟前撒谎,却不想这次他突生妙计,竟要在这吴知府跟前撒谎,既要平抑粮价,最好的办法,自是将买粮的消息散布出去。
朱标原打算动用亲军都尉府来散布谣言,但这吴仁行赶了巧,他倒不妨利用一二,有这吴知府卖命吆喝,还愁收不到粮?
原本,朱标对这虚报购粮之事还有所内疚,担心会牵连那吴仁行,可经方才疫症一事,最后这点愧疚也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