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捐、催逼,甚至伸手讨要暂借,种种办法都试过了,可那些士绅仍是一毛不拔……”
说到这里,他的嗤笑变作苦笑:“可后来农民军打入京里,将那些官绅贵戚抓来一催逼,你猜怎么着?”
朱元璋眉头一皱:“该不会……从他们家中搜出巨款了?”
“不错!”
陆羽点头:“竟从他们身上榨出七千多万两巨款!”
皇帝如何催逼,这些人一毛不拔,反叫起义军给逼出巨额财产,这无疑是一种讽刺。
“这些该死的东西,平日里蒙我大明恩惠,可到了国家生死大难,却只顾个人利益……”
“真……真可恨,该死!”
朱元璋怒不可遏,不由捏紧拳头,怒声斥喝。
陆羽苦笑摇头道:“最后那崇祯皇帝被逼无奈,吊死在煤山歪脖子树上……临死之际,他还在感叹:朕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
听到子孙后代这振聋发聩的呐喊,朱元璋已气得两眼赤红,咬牙怒骂起来:“该死、蠹虫、窃国窃民之贼,让这些人坐拥土地、把持朝纲,简直是国恨家耻!”
眼看朱元璋的情绪激动,陆羽顺势道出主张:“听了这大明亡国之耻,陛下现在该明白,为何我要大力发展商业了吧?”
“因为朝廷不能将收赋重担,全压在那土地上,一旦有个天灾人祸,田亩税收不利,势必会酿出民乱,造成天下大乱,要想稳定朝廷税赋收入,必须得广开税源!”
朱元璋已听出他的意思:“你所谓‘开源’,即是商税?”
陆羽肯定点头:“两条腿走路才算稳妥,朝廷当下只重农税,不事商税,就只能当个瘸子,无法防范风险,可若大力发展商业,广纳商税,日后天下大乱,也可仰仗商税挺过危机关头,稳定国家财政。”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朱元璋细细想来,仍觉得不妥,他不由怀疑:“可那微末商道,真能与田亩农事并驾齐驱?”
天下以农为纲,商业的规模及影响力,都远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陆羽这“两条腿走路”的观点乍听有理,却与当下商业孱弱的现状并不相符——即便有两条腿,可一条粗腿搭了一条细弱孱衰的废腿,又如何能平衡互持?
但陆羽依旧自信满满:“商业自有其发展潜力,商税也未必远弱于农税,只要肯大力扶持,促兴商业,其定会成为朝廷支柱收入,未必弱过那田亩税,届时,商农共举,朝廷就有了两条粗壮大腿,财政收入稳定,自不再受天灾人祸影响。”
毕竟是后世能人,他的论断素来没出过差错,陆羽的自信,让朱元璋那轻视商贾的偏见稍有动摇。
“你当真要大力扶持商业,提高商贾地位?”
犹豫片刻,朱元璋又问道:“你不怕这样做会招致非议?”
身为天子,朱元璋自有其高瞻远瞩,他已看出陆羽的主张为当下所不容,极易遭来非议。
旁的不说,就连他朱天子都难以接受这重商言论,更何况那些儒生文士?
士农工商,这是千古以来人人遵循的秩序,而陆羽当下要做的,是打破这秩序,把名列末流的商人提升到前列,这种倒反天罡的行为,势必会遭到儒生官员的群起攻诘。
陆羽倒似毫不在意,浅浅一笑:“陛下觉得……我是个怕事的人?”
经他这么一说,朱元璋立时想起来,就在前不久,他陆羽因为父子伦理案,已与满朝儒臣有过交锋,显然,陆羽并不畏惧那些朝臣。
但朱元璋仍有担忧:“可……满朝汹议,总归闹得朝堂不宁……”
陆羽抿了抿唇,蹙眉道:“给我一个月时间,到时候我自会成果告诉那群人,我的主张没错。”
“一个月时间?”
朱元璋当然不相信,短短一月之间,他陆羽就能振兴商业,从中收取高额商税,可既然陆羽已空口许诺,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罢了,咱便替你撑上一月时间,不叫朝堂凶议影响你江宁政务,但一个月之后,你须得拿出成绩,堵住那些朝臣的嘴!”朱元璋摆了摆手,做出最后妥协。
陆羽松了口气,自是拱手应承下来。
见天色将晚,朱元璋也不再停留,起身便要离开。
临走之际,他又觉得缺了点什么,便又好奇张望:“咱那四个不成器的儿子呢?”
陆羽一愣,旋即苦笑:“四位皇子眼看那金银矿遭人开采,心下不忿,便都跑到那栖霞山,争抢着采矿去了……”
四人虽然听到陆羽的高瞻远瞩,但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最后决定自己也加入其中,争取少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