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在官场上翻云覆雨,大有一手遮天之势,但在传宗接代这件事上,胡惟庸着实不大够看。
人到中年,四十来岁才生了个儿子胡天赐。
老来得子,又是唯一的独苗,想也知道胡惟庸有多么宝贝这个儿子。
娇生惯养自不必说,但凡儿子提什么要求,必是予取予求。
长此以往,那胡天赐养成骄纵性子,时常惹是生非。
惹事不打紧,反正有胡惟庸跟着后头擦屁股,每每出事都能轻而易举铲平,于是胡天赐便被惯得愈发放纵,渐至无法无天。
此刻闻听儿子出事,胡惟庸立马猜到,这宝贝儿子又闯下祸事,他再顾不得朝中政事,连忙回身与那中书舍人交代道:“府上出了急事,老夫要立刻回去处理……”
中书舍人自是通情达理道:“相爷尽可放心,衙中政务自有下官及诸僚属协同处理。”
胡惟庸再也等不及了,立马转身,急不可耐地钻上驴车。
“究竟是怎么回事?天赐不是在定远,有王贵看着吗,缘何还会出事?”
刚一上车,胡惟庸立马询问缘由。
事实上,这胡天赐时常闯祸,先前他在京中时,就常在闹市纵马奔车,闹出几场事故,好在胡天赐也知道这是天子脚下,没闹出人命,再加上有胡惟庸跟在后头擦屁股,最终并没有酿成大祸。
然而这段日子,应天府尹换人了,换了个背景通天的陆羽。
自得知陆羽上任应天府,胡惟庸担心儿子再闯祸,叫陆羽抓住把柄,到时想救都救不下,于是乎,他当机立断,将胡天赐送去老家定远县,专门让自己小舅子王贵帮忙照看。
本料想万无一失,可没想还是出了事。
连番追问之下,胡添才终于说出了实情。
胡天赐回了定远后,并没安生,不但将王贵庄子里的丫鬟侍女祸害个遍,还伙同一帮子表兄弟及当地纨绔,到处烂饮酗酒,喝得兴起,便要纵马赶车,在县城中四下狂奔。
胡惟庸平日极为低调,出行都只乘驴车,可他那儿子放浪形骸,座下高头大马,出行香车华盖,高调之极。
若只是高调也便罢了,但这胡天赐还有个坏毛病,就是喜欢赶着马车在城中狂奔,用后世的话来形容,就是“飙车”。
胡惟庸最是了解儿子,当即蹙眉道:“他该不会……又是在闹市里驱马驰车吧?”
胡添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听说那定远县里人流最密的几条大路,都叫他们跑了个遍……公子说是……人越多,越磨炼车技……”
“哐咚!”
胡惟庸怒不可遏,当即重重跺脚,跺得那简陋驴车隆隆作响。
狗屁的磨炼车技,堂堂相府公子,又不是赶车的车夫,学个屁的控车技巧?说白了,那混账东西就是想看着百姓们抱头鼠窜的样子,以满足他那高高在上的虚荣心。
“他这次又撞伤了人?”胡惟庸怒火中烧道。
闻言,胡添脸色晦暗,偷眼瞟了眼胡惟庸,却又吓得将脑袋耷下去,胡惟庸心下一寒,看胡添反应,显然情形要更恶劣些。
“难道……闹出人命了?”
胡添这才颤巍巍抬起头来,伸出一根手指,旋即又变作两根,颤声道:“一……一尸两……两命……”
“什么?”胡惟庸脸色骤变。
一尸两命是什么意思,再明白不过,当然是撞死个身怀六甲的孕妇。
如此惨事,这可比寻常人命官司,要恶劣得多。
可以想见,这事一旦传扬开去,定惹得民怨四起,若传至朝堂,怕还会惹得群臣责难,天子震怒。
“这个逆子,当真……当真是老夫前世欠了他的,今生过来讨债的吗?”
胡惟庸哀怒交加,一时竟恨得心头绞痛,他紧闭着眼,仰头靠在车中,深深匀了好几口大气,方才缓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