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晟想了想,只能说:“……对自己好点。”
温小满笑了一下,没有回应,心里却在暗暗腹诽:这还用你说!你个死傲娇,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中午这顿饭钟晟来请,温小满没打算敲钟晟太狠的竹杠,随便点了王府中环的一个茶餐厅。温小满吃得还算舒服,但钟晟就有些憋屈了,也不知道他在纠结什么,眉头锁在一起,连话都少了许多。
草草吃完,一看表,时间尚早。
钟晟抿了口茶,清了清嗓子,提议道:“这儿离国家博物馆不远,据说最近有一个特展,应该有很多青铜酒器正在展出,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去溜达溜达?”
温小满一听,忍俊不禁道:“果然。”
“嗯?”果然这两个字来得奇怪,钟晟不解,疑惑地看着温小满。
“今早上你说要去游乐场,我就挺意外的,心里想你应该带我去博物馆才对啊……”温小满晃了晃高脚杯,轻笑着说,“结果,一顿饭的功夫,就原形毕露了,还欢乐谷,博物馆才符合你的调性嘛。”
原来如此,钟晟笑了笑解释道:“也没有,主要是国家博物馆的这个特展,你看看有好处……”
国家博物馆没有门票,直接刷证件就能进馆,钟晟对这里果然熟悉,刚过了安检,就指了个方向去找电梯。
等电梯的间隙,温小满略略扫了几眼旁边放置的指示牌,很快就看到了钟晟提到的特展:《一醉千年——历代酒器文物特展》。
怪不得说自己看看有好处,原来和她现在的工作,也就是凤澧古窖酒,真的有一定的相关性。
温小满悄悄扯了扯钟晟,低声问:“这样的特展经常有吗?”
钟晟唇角微勾,就知道温小满来了兴致,说道:“国家博物馆的特展经常有,但酒器展倒是头一遭,你能赶上,也是缘分。”
国家博物馆的馆藏果然丰富,整个展厅虽不大,但件件珍品:夏商的青铜、两汉的漆器或是唐宋的陶瓷,形制齐全,的确大开眼界。
钟晟看着温小满的背影,抿了下唇,淡淡开口:“我听说你前几天去看望了我的老师?”
温小满正弯着腰,眯眼默读酒具旁的文字标识内容,含糊地应了一声:“嗯,顾教授吗?”
他的视线落在温小满的侧颜上,说:“对,老师向我提到了你……”
“就是为了凤澧古窖酒申遗的事情嘛。也是经人指点,我一到北京就去拜访了他,希望能得到一些宝贵的建议。”温小满回头,莞尔一笑,“顾教授怎么说我的,是不是在怪我叨扰?那也没有办法嘛,我也是为了工作呀,诸位教授见谅见谅咯。”
钟晟沉吟了一下,决定如实告诉温小满,说道:“没有,老师觉得你们现在做的事情,呃,就是还原古代酿酒技术、解构古酒配方,或者用你们的话,就是复原古代酒,这些所有的工作都很好,很有意义。”
钟晟的话说得很慎重,也很关键。
温小满一愣,这次的肯定来得太意外,在她心里,钟晟一直对自己工作的看法是不支持的,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居然在这个时候得到认可。
项目的推进过程中,遇到了很多很多意想不到的问题,哪怕在现在产品已经成功面世且小有成绩的情况下,温小满都很难坚持地认定自己的路是走对了的。人生中有很长的时间,都是在跟自己对抗,不断地说服自己心中疑虑,告诉自己走下去走下去。
但这些话她并不想告诉钟晟,至少现在不想。
她的眼睫缓缓垂下,光线在眼下投射出阴影,她叹了口气,说:“很有意义吗?希望吧……”
钟晟眼神微闪,这也是个在他意料之外的答案,但温小满没有给他追问的机会,已经缓缓走到另外一个展品前面。
钟晟望了眼那个展品,是一尊陶鼎,心里顿时有个计较,也不着急,走到温小满身侧,不紧不慢地说:“这尊陶鼎,发掘于山东大汶口,是距今五千年前的酿酒器具。很难得吧,五千年前,人类尚处于氏族社会中,却有了专业的酿酒用具。”
温小满侧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钟晟却不在意温小满的沉默,继续说:
“小满,你有想过人类为什么会酿酒吗?我听过一个说法,挺有意思,说是因为收获的粮食多了,在储存的过程中经过自然发酵,便有了酒。所以啊,酒本就是因丰收和欢庆而生的。”
钟晟终究是懂她的,知道温小满此时此刻最需要的是什么:“成功会带来压力,但最重要的是不要质疑自己。你说,推测酒的产生有什么意义,发掘研究这些文物又有什么意义?如果做这些事都没有意义的话,就不会产生历史学和考古学。所以呢,这和你现在做的事情是一样的,有时候做这件事本身,就是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