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想起,先前两次,他也都莫名其妙地跑出来,看到了那些她不想被人看到的模样,还陪伴她挨过了最难受的时候。
他似乎总是很容易就能触及她内心最深处。
总是三两句话就能让她放下戒备。
就像现在——
阮江月感觉,自己心底的阴戾之气,好像莫名被抽空了,开始变的安静。
她沉默地看着黑暗中的男人。
良久后,她丢开了手中的枯枝,重新回到大石边。
这回却是抱着双膝坐下了。
阮星澜也从黑暗之中走出去,在阮江月对面的石头上盘膝坐下。
水浪激荡在大石头上,溅起的水花时不时地落在二人身上。
两人谁也没有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阮江月问了一句话。
其实滔滔的水声很响,阮江月的声音很轻,阮星澜却还是听到了。
她说:“如果你只有百日好活,你会如何?”
阮星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感觉阮江月是不需要答案的。
果然,阮江月只是停顿了一下,便盯着那滔滔的水花自说自话:“夜真的好静,静的让我觉得压抑,非得到这么一个水声震天的地方来。
到了这里,这么大的声音一直响,打破沉静,我好像才能不那么紧绷……
你知道吗?我每日睁开眼第一件事情,就是数日子。
我得算自己还剩多少生命。
算还有多少事情没做,多少人没有安排好。
我数着日子等死。
这就像是有万千虫蚁在我身上爬。
它们在啃噬我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啃噬,等到把我啃干净了,我的命就到头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吃不下,睡不着。
一开始我还怕梨儿姐担心,所以强迫自己吃饭睡觉,尽量冷静。
可是日子一天天地过,我心里越来越难受,越来越崩溃,我再也强迫不了自己。
出京这三日,我夜间几乎都没有睡着过。
我的头很痛很痛,痛的快要爆炸了。”
阮江月抱紧了双膝,脸颊贴在膝头,瞧着那奔腾的水花四溅,眼神缥缈迷茫,毫无焦距:“不想死……真的不想。”
“我知道,我这样反复地将这事情挂在嘴上,未免显得矫情,显得软弱,我可是阮星澜我怎么能这么懦弱怕死?
我该说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既知死期将近就该慷慨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