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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燃当时拜入梅今门下不到三年,虽然年少,却也心知肚明师尊这是受人欺负。
那时的他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却已经对这些所谓的玄门大宗中的利益倾轧司空见惯,几乎称得上漠然。
长青谷如此,昆吾剑派也不例外。
修界鼎鼎大名的“两姓三宗”,比起外面,从来不是世外桃源。
梅今那时才结丹不久,慈恩剑一脉只得他一个传人,前代剑主修为仅至元婴,便即坐化,因此连愿意不承传承、拜入垂秀峰的寻常弟子都没有一个,只能叫梅今一个人孤零零顶立慈恩剑一脉门楣。
雪一连下了一个月。
梅今忍无可忍,终于去找了天通剑主理论,回来时却气得吐了血。
云燃看在眼里,于是将收在单衣下冻得通红的手指缩了缩,什么也没说。
其实也并非梅今的过错,那样的情况,一个独自修行了数百年的男子,又从不曾照顾过年幼的孩子,有所纰漏也是人之常情。
也是从那时起,云燃若冷得实在睡不下去,便起身练剑暖体御寒。
某日晨光初明的清晨,他负剑推门出去,阶前堆了厚雪,旁边立着个雪青色的背影。
背影闻声转过身来,看见他,露出讶异的表情,片刻后,试探着道:“你……是阿燃吧?”
云燃远远看着他,不曾答话。
少年的沈忆寒眉目俊秀,成年男性的特征还未显出,面容轮廓比起后来柔和许多,却也并不显得女气,只是那张白皙的脸,拢在雪青色披风领口厚厚的绒毛上,玉质金姿,十足的像个贵气逼人的人间少年公子。
没有得到回答,他好像还是很快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走上前两步,在云燃面前蹲下,看了看他,忽然来拉他衣袖下的手。
才刚碰到,云燃便立刻将手缩了回去。
沈忆寒道:“垂秀峰上下这样大的雪,你不冷么?”
语罢解下领口前银边锦质的系带,修长的手指灵巧的穿梭其中,像是蝴蝶绕着花茎而飞。
披风落到了云燃身上,还带着另一个人的体温——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见。
少年的沈忆寒也是如今这双瞳色极淡、形如柳叶似的眼睛,看人时,却能一眼望见他眼底全部的情绪,他像是一汪清澈的水,阳光照进去是什么颜色,他便是什么颜色。
后来,这汪水越汇越多,越聚越深,成了湖泊,成了大海,再也无法一眼望见底了。
雨声渐渐歇了,庭中灵泉池面上涟漪消去,又变得一片平静。
沈忆寒忽道:“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
云燃方才只是和沈忆寒并肩站着,一样望着廊外的雨,换任何一个人来,都不会发现他的出神。
但沈忆寒却每每总能察觉。
……和他太过了解他一样,他同样很了解他。
云燃道:“没什么。”
沈忆寒道:“对了,我有件东西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