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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凭阑明白她的顾虑,身体前倾了一些:“现在的技术进步了,不会有那些危及神经性命的弊端,我们也有能力选出世界最顶尖的技术与医生,确保手术万无一失。荀小姐,我是她的母亲,自然比你更惧怕风险。”
最后一句话击得荀烟毫无立场,没底气反驳。她低下头,继续翻看报告,指甲嵌进纸页与手心。
报告上写明,脑前额叶的功能与认知、情绪、疼痛和行为相关,将其切除可遏制情绪扰化,减缓病情,促进患者清醒,但与此同时,清醒后的患者将没有喜怒哀乐。
存天理、灭人欲,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在生理肌体上被泯灭和遏制。
这到底是什么手术?
荀烟昏昏沉沉的,像是要读不懂了。
手术之后,患者会成为行尸走肉,闻不到花香也感受不到风,看得见喜鹊寻春的雀跃,却再也感觉不到快乐。
荀烟想,这不就是我去年的状态么?
可是,现在的荀烟已经能渐渐从那些情绪里脱离,但手术后的宋汀雪大概再也无法复原情绪了。
她失去了感受情绪的生理基础。
什么都感知不到,什么都记念不了,只是活着,只是呼吸、听到、见到、碰到……
却没有任何情绪的反馈。悲伤,快乐,焦急,激情……都不复存在。
没有人愿意那样活着。
“宋女士,真的要这样做吗?”荀烟无助地摇头,“这个手术没有回头路……”
宋凭阑收起报告,低眼露出一抹脆弱:“阿雪已经昏迷两年了。这期间,你在渐渐走出噩梦,但是她……”
但是她,极有可能永远滞留在噩梦里了。
“不会的!”荀烟有些激动,“医生说她听得见声音了,正在渐渐好转……”
“好转什么?那是变成植物人的前兆!”宋凭阑忽然吼了一句。
“什么……”
眼看荀烟愣怔,瞪大眼睛,半颗泪珠挂在面颊,宋凭阑自知失态,捏着雪茄重新坐回位置。“年底,医院就会下最后诊断。抢在这之前完成手术,还有一线生机。”
年底……
“可现在才五月份。我们还有半年时间,要是这半年里……”
宋凭阑蓦然打断:“荀小姐,阿雪昏迷的这两年,你只来看过她四次。”
她这句话明明白白扣着言下之意:你没资格对宋汀雪的诊治计划指手画脚。
荀烟却心说,不是的,绝不止四次。但她总是遥遥站在病房窗外,或者在走道撞见熟人、做贼心虚地逃走,又或者临到医院外,抱膝坐在地上情绪崩溃,几小时后原路返回,离开明尼苏达。
宋凭阑掸了掸雪茄夹,“你只接触过她四次,那么病情这方面,我作为母亲总比你更熟悉,对吗?半年的未知实在太大,到时候年底寄出的到底是最后诊断书还是病危通知书,谁都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