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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老人还有些犹豫踌躇,听了她的声音更加迷惑,老王当机立断,“黎律师,你把他们带到会客室,好好了解一下情况。”
这是下了逐客令。
“好的,两位这边请。”黎浦伸手邀请两位老人出门。
两位老人勉强起身频频回头,王辉腾挥手让他们放心去,黎浦打开门客客气气把委托人迎了出去。
宋知看了眼门口她可不相信王辉腾这么好心,而且一般徒弟的案源都是师父来给,哪有隔代指派?抱着疑惑宋知并未出门而是在王辉腾的隔壁沙发坐了下来,但也不说话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的师父。
王辉腾自然知道自己的这个徒弟心思机敏,与其等她开口来问不如自己直接坦白,“这俩是我一个朋友转介绍过来的,也是可怜,别看他们头发白了,年纪不大,一夜之间愁的,独生子一审判了无期,93年的。”
“无期?”宋知一听,这案子不算是小官司,竟然是达到了刑事立案的标准。
王辉腾点了点头,“恩,他家里想二审能减到有期。”
黎浦把那对夫妻送到楼下进门时看见宋知正站在走廊口等她。
师徒两人第一次严肃地在会客室相对,宋知拿着笔在桌子上有规律地敲着,许久之后她开口,“你考虑清楚了?”
黎浦一本正经的样子还真让人不习惯,“师父,我想清楚了,我要接这个案子。”
宋知见徒弟十分坚定,不由得有些不满,“你知道对方诈骗的金额吗?一审判的是无期已经可以了。”
黎浦这次迟疑了两秒,从嘴里挤出两个字,“知道。”仙祝傅
“诈骗!”宋知再次强调,“如果不是数额巨大,不会是无期。”
黎浦两只手搭在桌面上互相交握着,“师父你告诉过我,别人口中的坏人也需要律师,法律的公正就是给主体以公平平等的机会,与罪责相匹配的判决。”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每个人都有辩护权,不区分好人坏人,即便是罪犯,也应该享有合法的辩护权利,在没有盖棺定论之前,避免冤假错案的可能,这是法律的进步,宋知比黎浦更清楚。
见宋知面无表情,黎浦又小心翼翼地补充道,“而且,他就算不找我,也会找其他人,他总是需要律师的。”似乎是这一点说服了自己,“其他律师未必会有我这么用心,毕竟这是我的第一个诉讼。”
宋知看着黎浦故意绽开的笑脸,她想起了另外一个职业-----医生,即便是病人将死,他们也会做一些挽救,至少给病房外的家人一点安慰和交代,既然选择了接受委托,那就要义无反顾。
可是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恰似饮鸩止渴,给予希望最后失望,对方真的能够承受吗?
明知不可为而为,真的有意义吗?
宋知盯着黎浦,千言万语不知如何开口,“这个官司没那么简单,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我觉得二审还是有一点点空间的。”黎浦脸上露出哀伤的表情,“而且他们刚刚哭着说,儿子无期他们老两口还在不在都不知道了,弄得我心里好难受。”
律师界一向强调理性客观,对委托人抱有多余的感性因素,只会给自己增添困扰。
但认识杭澈之后,宋知觉得自己也柔软了很多。
宋知心里矛盾极了,她终于明白王辉腾为什么要把这个案子给黎浦,打输了不丢人,打赢了不大可能。
宋知叹了好几口气,“最多的也只能从无期到15年。”
黎浦知道师父这是松口了,忙说出自己心里的盘算,“还是差不少的,我算了一下,判15年的话,估计他四十来岁就能出来了,还可以和父母享受天伦之乐。”
年轻人是听不进劝的,何况黎浦说得也没错,每个人的选择不同,但她不应该左右别人的选择,“你既然已经决定,那就按照你自己心意去做吧,但我希望你记住,你可以为了你的委托人用尽全力,但作为律师无法给委托人承诺什么,律师也无法改变真相。”
她只能说让他尽力,而这个尽力能改变的结局,微乎其微,她不能直接告诉黎浦,不想打击一个自以为能改变世界的少年人的一腔热血。
“谢谢师父!”黎浦心态很好,一心都想着自己终于可以独立办案了,喜形于色。
宋知看着黎浦出去的背影,心里却闷闷的,很难受。
杭澈戴着帽子和口罩,整张脸都被遮得严严实实,她其实很少逛街,但现在网购好像也来不及,童年背着挎包跟在她身后,两人刚准备进入商场时,正看见路边做活动摆了免费矿泉水,有一位清洁工老爷爷站在那里踌躇不前。
杭澈微微抬头,帽檐下露出一双棕色眼眸,她看了看桌子前的宣传语又扫了扫那名清洁工人,两鬓已被白发沾染,杭澈抽出插在外套口袋里的双手拉住正欲向前的童年,“我去那边拿一瓶水,我进去之后你再去拿一瓶。”
童年望向前方瞟了瞟四周,“老板你渴了吗?我去给你买咖啡啊,旁边就是星巴克,还是卡布奇诺吗?”
杭澈又拽了拽童年,童年一脸疑惑,杭澈继续坚持着,“我不渴,你先在原地,记得我进去之后你就过去知道吗?”
童年不知道杭澈到底想干嘛,但老板的话自然是要遵从的,何况又不是什么出格的事情,“哦……”
杭澈压低了帽檐径直走向免费水桌台,自然地拿了一瓶矿泉水假装要拧开转身便走,一旁的老人见她动作流畅也没有扫码支付,握着手里的扫帚瞪大了眼睛,童年见杭澈头也不回地往商场里走去,按照计划也上前拿了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