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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邓喻英这女人时,就觉得哪儿都不对劲儿。这人虽然一把年纪,但面容姣好,保养得当,说是三十来岁也不违和,这样的一个女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安心在家好好伺候他爸养老的人。
今天她能哄骗他爹瞒着所有人出钱给她开饭店,明天难保不会悄无声息地转移陈家的财产,这样一个蛀虫待在家里,实在让他寝食难安。
陈棋提了两点要求,一要邓喻英关掉鹤归楼,归还房契,二要她带着她的便宜儿子滚出陈家。
鹤归楼是邓姐的心血,她自然不愿意关,但滚出陈家这事儿,她倒并不排斥。此一时彼一时,此时她已经不是那个求陈老爷子带自己离开巢市的无助女人,在金城这片安逸的乐土之上,她靠自己也能混得如鱼得水,陈家媳妇儿这个身份,带给她的只有左右掣肘。
她原本想和陈棋私下再商量一番,她可以离开,但鹤归楼的房契,她想出钱买下,按当初的价格,一年后她就能给他付清,哪怕考虑到金城飞涨的房价,再加些她也是能接受的。
没想到陈老爷子说什么都不同意,在家和陈棋大吵了一架。原本是陈棋和邓喻英的对峙,但老爷子觉得自己才是最委屈的,为了把陈棋养大,他孤寡了半辈子,早些年家里没钱,但他宁可自己吃不饱穿不暖,也没让陈棋受半点委屈,如今家中富裕了,他也老了,想找个称心如意的人过日子,给自己老伴儿花点儿钱,竟还要受自个儿儿子的脸色,这叫什么事儿?
一顶孝道的帽子扣下来,任凭陈上将在外再有本事,此时也是有劲儿使不出,只能努力挑刺儿找茬,期望能把邓喻英膈应走。然而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邓姐反而开不了口说要走了,毕竟陈老爷子还在那儿演一往情深,为了她对抗全家的戏码呢,她装也得装出几分感动来。
可这戏码虽然情义动人,但苦却是她一个人受的,陈家人再怎么样,也不敢苛待老爷子,于是一个个地玩命折腾她,就连陈棋的女儿陈依依,都耀武扬威地将家中的厨子开了,阴阳怪气道,既然邓奶奶喜欢开饭店,想必厨艺也是不差的,以后就由你来做全家的饭菜吧。
邓喻英那段时间过得苦不堪言,后来少帅被困北都,周家军乱作一团,没多久又发生了325政变,陈棋几乎日日都扑在军营中,她才得了几分喘息的机会,可惜还不等她庆幸,五天前,陈老爷子突发心梗,当场去世了。
一时之间,她与陈家人原本就尖锐的矛盾,彻底爆发了出来。
当着满屋吊唁之人,陈棋指着她的鼻子大骂,说是她害死了自己老爹。
邓姐深知双方的关系已再无转圜可能,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立刻反唇相讥道:“我成天又是伺候老爷子吃喝拉撒,又是伺候你们一家子吃饭穿衣,我无愧于心,反倒是你,三不五时地和老爷子吵架,在家里抖你的上将威风,气得老爷子血压升高,这才突发心梗吧!”
她在陈家向来伏低做小,没想到关键时刻比谁都伶牙俐齿,陈棋被她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陈依依上前一步,“啪”的一声打在邓姐的脸上:“贱人!敢这么跟我爸说话!”
邓姐捂着脸颊,环视了一圈围观的众人,忽而失笑道:“陈小姐,再怎么样,我也是你的继奶奶,你爷爷才刚过世,你们陈家人,就这么迫不及待地作践我吗?今天大家都看着,我要是明天死路边儿了,就是你们陈家人干的!”
众人窃窃私语,陈依依跋扈之名在金城都广为流传,哪怕是如今的金城之主谢铭瑄,当年也被她当街扔过颜料弹,在家作践继奶奶,对她而言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邓喻英,”陈依依恶狠狠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你会后悔的。”
“我一直以为,她说后悔,会报应在我身上,”邓姐抽泣道,“但我没想到,三天前,小烨失踪了。”
“你的意思是,陈依依掳走了小烨哥?”
邓姐点了点头:“我去找过她,问她怎么才能放过小烨,如果她要鹤归楼,我可以立刻给她,只求小烨能平安。”
然而陈依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我说过嘛,你会后悔的。”
邓姐失声痛哭道:“她什么都不要,她就是要让我难受,她就是个变态,看到我痛苦,她就开心!”
这位大小姐的脾气谢铭瑄倒是领教过,从小什么都不缺的人,自然不像她们这样的目的主义者,能有什么所图呢?想做便做了,全看自己的心情罢了。
她问道:“你查出什么头绪了吗?”
“一个大活人,不会凭空消失的,一来可能被扔出了城外,但出城记录查不到,赏金猎人也没找到,二来……”她竟吞吞吐吐了起来。
“说。”
邓姐抬起头来,直视着谢铭瑄的眼睛:“斗兽场。”
谢铭瑄闭了闭眼,心中一阵烦闷,这个垃圾地方,早就该关闭了事了。
邓姐忙道:“城主,我求过陈依依,也去治安队报案了,什么办法我都试过了,可是没用,都没有用……如果他真在斗兽场,那这金城只有您能救他了!我现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只要您肯帮我,这鹤归楼我愿意双手奉上,包括我这个人,您要我做什么都行!”
谢铭瑄沉默半晌,她忽然想起记忆里那道纤细瘦弱的身影,她和他见过几面,如今回想起来,只记得是个文质彬彬的男孩儿,生得白皙俊俏,遗传了邓姐的好容貌。
当年邓姐总是把他护在身后,生怕谢铭瑄一个不顺心,动手揍她的宝贝儿子,如今世殊时异,再逢故人,她心中不免生出些唏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