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小俊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地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慢慢搂紧,很久后,才轻轻叫了一声:“爸爸。”
时靖:“。。。。。。”
原本已经僵成一块木头的时靖,突然被这柔软紧紧贴着,耳边是软软的叫他爸爸的童音,那么清脆,那么惊喜,那么依恋,好像他们原本就血脉相连,陌生的触感仿似一柄锋利的刀,闪着几乎刺眼的光,将他被层层黑雾笼罩的人生劈开,发出了尖利的呼啸,他耳边响起了一阵阵碎裂的响动。
坚不可摧的黑暗在断裂,看不见的监牢在收缩,轰隆隆的巨响从内心深处传来,裂口越来越大、越来越宽,分开两边,一股无端悲怆之情莫名地流进他心里,恍惚间他好像置身在漫漫无际的云端,数年的光阳轰然而过,他听见岁月流淌的悲鸣,看见十几年的悲欢无望,那匆匆而逝的画面,浓墨重彩的将他的人生笼罩。
痛苦那么浓,光明却只是浮光掠影般闪过,不留一丝痕迹。
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伸出双手,轻轻将靠在身上的人搂住怀里,他的手抖的不成样子,瞬间剧烈起伏的思绪让他形销骨立的脸庞几乎有些扭曲,木头似的身躯在这一刻碎成粉末,好像怀里搂着的是他悲剧一生的见证,也像是他告别悲剧人生的转折点,更像是他悲剧人生中最灸热的灯。
一瞬间,他几乎是泪流满面。
“爸爸。”司小俊又低低叫了一声,有些哽咽的说:“我终于有爸爸了,以后我也有爸爸了,好开心好开心。”
对于处在心神极度动荡中的时靖来说,这句哽咽简直像是催泪利器,时靖终于忍无可忍地涌上了泪花,眼眶通红,眼泪无声无息地滚出来,心口像被人狠狠揪了一下,浑身的经脉都被牵扯出痛意,以至于牵一发而动全身,最终连灵魂都在颤抖,然而纵使心潮起伏,脑中飞旋般疾转,却依旧说不出一句话。
“爸爸。”司小俊丝毫没有感受到新上任当爹的时靖的异样,只是死死搂住他的脖子,满心满肺都是欢喜,“我以后天天叫你爸爸,好不好?”
许久,他听到一声略带哽咽地好。
莫闻澜静静看了眼前这幅画面,好久后,蓦地伸手捂住了眼,微微抬头,想将眼眶里的泪意强压回去,他对时靖的怜悯、同情、不甘在这一刻冲上了顶峰。
沉默良久,他用掌心按了按眼睛,将泪水抹去,悄无声息的退了门外,悄悄掩上了门,双手插凳默不作声的下了楼。
司琪刚好从洗手间出来,两人在客厅的转角处迎面撞上,司琪寡淡疏离的脸蓦地浮出了几分常见的微笑,眼角略略一挑,露出几分亲切,转变只有半秒之间,几乎让人觉得是不是眼花。
莫闻澜先是一愣,但很快敛去了异色,随口笑说:“他们两个在楼上,聊的还挺开心,我觉得不太好打扰,就先下来了。”
“聊?”司琪脸上露出几分惊讶,有些好笑的说:“他们两个能聊什么?”
莫闻澜并不答话,只是指了指客厅,笑着挑眉:“一起喝杯茶?”
司琪见他提步去了客厅,只好跟了过去,左想右想都觉得心里不太踏实,挑了莫闻澜对面的位子坐下,试探着说:“小俊不太懂事,又喜欢东问西问没个度,我怕他说什么不好的话,要不。。。。。。”
“你太小看这孩子了。”莫闻澜径直截住了她的后话,一边烧水,一边看了她一眼,说:“他很聪明,是我所见过的最聪明的孩子,而且很懂事,超过了他这个年纪应该懂事的程度。”
这话说的有点不太客气,不太符合他见人就送两大碗笑意,恨不得把竖起来的孔雀尾巴怼到人脸上去的招摇属性。
司琪捋头发的手僵住,半晌,才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微微一笑说:“他确实很懂事。”
“不过,司老师不觉得你把他教的太好了么?”莫闻澜注意到她不自在的小动作,意味深长的加重了试探的度:“你知道我是学心理学的,他这个懂事的程度,用我们的话来说就是有些早熟。”
“早熟未必就是坏事。”司琪隐隐听出了他似乎来者不善,一顿之后,冲他露出个无懈可击的微笑,“他是我儿子,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她语气虽然平和,脸上甚至还带着让人舒服的浅笑,但给出的却是绵里藏针的疏离型回答,让人没法接话,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确,司小俊是她儿子,早不早熟都是她的事儿,其它人没有权力指手划脚,只是她说的很委婉,显然习惯与人为善,就算不认同不高兴,也不会让人过份难堪。
不知道是真的性格洒脱,可以视外物如无物,还是根本不屑跟人争论,因为这些人不曾走进她的心,所以她才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