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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翠不时往车窗子那里瞟,她是很想掀开帘子瞧一瞧的,自打卖进了薛府,这还是她头一遭往外头来。
心里痒痒的,然而姨奶奶正靠在厚厚的软垫子上闭目养神,红英守在一侧,不时拿眼神警示她,嫣翠撅一撅嘴,觉得好生无聊。
偏巧顾扬灵睁开了眼,掀起眼皮子,一眼瞧见嫣翠可怜巴巴的小模样,笑道:“怪可怜的,许你掀个小角儿看看。”
红英一旁笑嗔:“果然姨奶奶最是偏心嫣翠,愈发惯得她没个正形了。”
嫣翠同红英吐一吐舌头,果然把帘子揭开一个小角儿,一双眼直勾勾往外头瞧,不时发出几声赞叹来。
然而很快的,嫣翠的身子突地一僵,随后猛地放下了帘子,转过身紧贴着车壁坐好,脸色泛白,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的模样。
“这是怎的了?可是瞧见甚个吓人的东西了?”红英不解道。
顾扬灵也睁开了眼,却见嫣翠抖着唇,战兢地回道:“二,二爷……”
于是大家都明白了,这是被薛二郎抓包了。红英没忍住,“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
接下来的一路,嫣翠都萎靡不振地缩在车厢里。红英瞧着她无精打采的模样不时发笑,故意说些玩笑话去逗她,可嫣翠蔫蔫的,半点儿精气神儿也没了。
顾扬灵瞧她可怜,便笑道:“得了,莫要拉着一张脸了,二爷那里有我替你说好话,必不会责骂于你的。只是你要一直这样子,等会儿下了车,被太太瞧见了必定是要不高兴的。你最清楚,太太那里我可是半句话也说不上的,到时候不但你要被骂,还要连累了我。”
嫣翠听了,忙捏了捏脸上的肉,然后翘起唇角,露出个淡淡的笑来,还问顾扬灵和红英:“这样子行吗?”
顾扬灵和红英顿时都被逗乐了,红英捏了捏嫣翠的脸,嗔道:“你这小蹄子,怎的花样子这般多。”
清凉寺是荣阳县最大香火极盛的寺庙,依山而建,十分雄伟。马车还未曾到达,远远的就听见了寺庙里的和尚齐齐吟诵经文的声音,朗朗悦耳,十分悠扬。
到了山下,便是依山势盘旋而上的石阶了,马车再不能往前行进,余下的路,只能靠脚走。
因着薛二郎事忙,只送得众人到了山下,便要掉转马头往回赶去。同苏氏讲了几句,薛二郎便径直走向顾扬灵。
先是狠狠瞪了嫣翠几眼,把嫣翠吓得立时躲在了顾扬灵身后。然后才看向顾扬灵,换得一副面孔,笑吟吟道:“庙里人多,灵娘万不可孤身乱跑,定要紧跟着太太她们才是。”
顾扬灵点点头,也笑道:“二爷莫要担心,回去的路上,一路小心。”
薛二郎听得心暖,又细细嘱咐顾扬灵不可私自乱跑,转而又把红英和嫣翠二人好一顿嘱托,这才心有不安地慢慢离去。
苏氏立在不远处看得自家儿子那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心里头更是添了几分决心。倒是闵氏,虽还是心酸,到底是渐渐冷了心肠,便转过脸去,装作不曾看见,只把心里头的苦楚,暗暗地忍了又忍。
看不到尽头的石阶依着山势蜿蜒盘旋,嫣翠和红英立在顾扬灵两侧,扶着她慢慢走。
只是慢慢的,红英变得紧张起来。原本搭在顾扬灵腕子上的一只手不知不觉便改成了紧握,顾扬灵侧眼看过去,发现她不时的往右侧看去,细白的额上,湿漉漉的一层细汗珠子
“你这是怎么了?”顾扬灵低声询问。
红英转过脸,顾扬灵这才发觉,红英的脸色雪白,眼里含。着惊恐。
“你……”顾扬灵大惊。
只听得红英颤颤抖抖地道:“姨奶奶,我害怕。”
害怕?顾扬灵便伸长了脖颈往右边儿望去,却什么也没,只是如今行至半山腰,紧挨着路边的就是悬崖陡壁,下面茂林茵茵,显得幽深高远。
忽的大悟,道:“你怕高对不对?”转过头问嫣翠:“嫣翠,那边儿是悬崖,你敢挨着旁边儿走吗?”
嫣翠垫着脚往右边儿望了望,道:“不怕。”于是把红英换到里面儿,好一会儿才缓过了劲儿来。
因着薛家常年往清凉寺捐赠香油钱,进得寺庙,便有早就等候在门处的沙弥上前引路。
一行人走在寺院的小道上,两侧种着菩提树,树枝延伸很高,将庭院遮蔽了一小半去,显得幽幽深深。
一时到了佛堂,众人按顺序陆续参拜。
香烟缭绕中,顾扬灵跪在蒲团上,虔诚无比地看着笑容慈爱的佛祖。
她这一辈子再也不去奢求什么,只希望在她有生之年,还能替莫名屈死的至亲们,报得这血海深仇。便是为着这个,她愿意在薛府里好生活着,只求得佛祖保佑,能叫她怀上一个好儿子,愿意为她奔波。
除此之外,还求佛祖保佑那个苦命早夭的孩子,能投得一个好人家,从此平平安安,福乐安康。想着,慢慢伏下身子,闭着眼默默地祷告。
良久,顾扬灵方睁开眼,直起身来伸过手去。嫣翠忙上前扶起她,红英将燃着的线香递了过来,顾扬灵接过,把线香牢牢地插。在佛像前,流光溢彩的香炉里面。
一时出了佛堂,苏氏等人早就没了踪迹,只留下一个小丫头,见得顾扬灵出来,上前福了福道:“姨奶奶,太太二奶奶先去后头的客房了,叫我在这里等着姨奶奶。”
是个圆脸大眼睛的小丫头,瞧起来干净爽朗,顾扬灵一眼便喜欢了,笑道:“那你前头带路吧!”
推开门,是一间收拾得极为干净舒适的房舍,歇了会儿脚,便有沙弥提着食盒叩响了门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