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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人正负手垂头走着,面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偶尔点点头,也不知听进去多少。
第64章别扭
转天清晨,南漪起得很早,因今日太子宫里配合她的方子要加一道温补的药膳,她怕旁人掌握不好火候,想了想,还是亲自去盯着的妥帖些。
临走前,对镜自观,只觉脸色不太好看,或许因最近睡眠不足,脸色显得有些黯淡,用力掐了掐脸颊,才显得气色稍好些,又捉来妆台的一枚胭脂,指尖捻了薄薄的一层,轻点樱唇,纵使美人懒梳妆,可仗着天生佳颜色,也依然纯质风流,顾盼生姿。
瞧着终于满意了,才转身往外殿走去,出来见湛冲正坐在桌前,也不传膳,倒在那里兀自喝起茶来,却不知因何脸色不豫。
南漪不以为意,只朝门上走去,可刚要跨出去,便听身后之人说道,“站住。”
“干什么?”南漪不明所以,却还是收回了刚要迈出去的腿。
他端起茶盏放在唇边,却不喝,垂目凉声道,“一大早饭都不吃就往外跑,是要去做什么?”
她近来日日都去玉成那里点卯,也从未见他问过什么,不知今日是怎么了,倒想起管她,于是直言道,“去瞧瞧玉成。”
他寥寥慢饮,也不说话,南漪不知他哪根筋又搭错,懒得理会,转身又要走,却只听身后”嗑哒”一声响。
南漪下意识回头,见他沉着脸瞪着自己,手边的茶盏歪斜,茶水溅了桌上一小滩水渍,她再迟钝也知道他这是不高兴了,却不知起因为何,可他也不说话,就这么眈眈瞪着她。
她迟疑了下,犹豫着开了口,“你若无甚要紧事,我就……先走了。”
他换了一边身子,斜靠在圈椅里,懒洋洋道,“女先生悬壶济世,行的是大修为,可我现在浑身上下都不舒坦,你若是着急去看玉成,便去吧。”
他话这样说了,她反倒走不成了,心里知道他这会儿是存心找她茬儿,若是她现在立即走了,后头还不知要生出多少麻烦事,还不如这会子了断了的痛快,于是回身走上前,扶正了茶盏,“一大清早就空腹饮茶不好,不如传膳吧,吃些温热的。”
他拦住她,“不急,我近来确实觉得身子不舒……”说着挽起袖斓,将腕子递给她,“又得劳烦女先生了。”
南漪只以不变应万变,抬手掐住他关内,虽然知道他这是故意为之,也还是仔细思辨了,只觉指下脉律齐整,不浮不沉,柔而有力,简直好到不能再好了。
终收回手,她笑笑说,“殿下阳气宣盛,目含精气,脉搏平实有力,不论先天之本还是后天之源都得天独厚,只要心绪再平和些,寡思贫忧方能增益寿元。”
可他又换了只手给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这话对,可无奈我天生就是个劳心的命格,寡思贫忧实是难了,你再仔细辨一辨,可是那蛊毒又发作了,近来总觉得腰膝乏力,使不出全力。”
她掐着那腕子冷笑,“蛊毒发作起来是虎狼之势,要真是它作怪恐怕你都立不住,腰膝乏力那是肾阳不顾之症,不过以殿下的底子勿需用药,只需节欲即可,清心寡欲将养上三五个月,便可不药而愈了。”
她抽回手,转身欲走,不防却被他一把抓住手,揽住了抱坐在身前,又听他在耳边低声道,“你给旁人治病总有十分的耐心,可放在我身上连半分都不愿付,难道在女先生眼中病人也分三六九等不成?”
南漪觉得他无理取闹,也不知今天哪里触了他的逆鳞,如何这样不依不饶的胡搅蛮缠,早就明白与他不可强抗,因而温顺道,“在我眼中只有病与未病之分,再无其他差别。”
湛冲闻言心里冷笑,思及昨日傍晚,她站在宫墙下冲别人笑得一脸灿烂,那一刻乍见之下,最初的反应竟然是想弄死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医官,可等到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有些不知所谓,幸好世都一行人还在,失控的冲动一瞬而散,可后来,又觉得心底漫起无边无际的空洞,仿佛化身修罗道,只拥有美丽的肉身却没有可果腹的食物,再精致艳丽的外表都不能填满饥渴的灵魂。
他捉住她不放,执拗道,“我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不舒坦,你觉得我没病,我却觉着我病入膏肓了。”
南漪无法,只得顺着他说,“那你想如何?”
他笑了下,放开她道,“你给我开些药吧。”
第65章吵架
南漪越发觉得他怪异,故意为之便罢了,如今又要寻药来吃,这人莫不是脑子真坏掉了?
“你到底觉着哪里不好?”南漪皱眉看着他,“是药便有三分毒性,你本来没病偏要寻什么药吃?又抽哪门子风?”
他站起身,围着她负手漫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还未出两年之期,你还应听凭我的吩咐,可现如今别说吩咐你帮我做什么,成日里连个人影都寻不着,我还能指望你什么?”
这话一出,南漪就明白了,原来他这一早晨的无名火是主子想摆谱了,心里耻笑他,可面上不显露,柔声道,“那你想让我做什么呢?说吧。”
他正转到她背后,闻言停下脚步,瞪着她的后脑勺,也暗忖着,自己想让她做什么呢?
其实自己并没有什么需要让她做的,他只是想让她偶尔停留在他身边,哪怕两个人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就静静地坐上一会儿也是好的;他想她也对自己那样笑一次,没有冷嘲热讽,没有虚与委蛇,那笑容应该只有爽快与真挚;他也想和她说一说自己,她那天临走前说的话他后来无数次的反刍,终于不得不承认的一点,她心质纯粹,并非伪善,这世上最难能可贵的,是纤尘不染的灵魂,它不该被任何外物摆布和玷污,虽然他再也无法像她一样了,可却无法抵抗这种诱惑,如同趋光的飞蛾,不管结局如何,扑身而去的那一刻总是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