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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悦想要赐婚给宁斐的是周锦荣的小女儿,正妻刘氏所生,芳龄十五。赵夫人和福容大长公主尽心竭力千挑万选,恨不得拿篦子把京中适龄未嫁的姑娘一个个篦一遍,好不容易挑出来十个候选人,在这十个里面再优中选优,最合适的当属周五小姐。
赐婚是施恩之举,如果被赐婚的双方都不甘不愿,那就施恩不成反生怨了。是以在桓悦下旨赐婚之前,先给两家各自透了个风声,意思是让他们先私底下相看一下,要是实在不愿意,还来得及更改。
周五小姐闺名芳意,是个身量颀长、丰润秀丽的少女。宁斐的母亲从周家回来,言辞之中很是满意,又有些犹豫:“我看周夫人极疼爱小女儿,会不会舍不得她嫁到宣化?”
宁斐笑了笑,安抚母亲:“周五小姐是皇上命赵夫人和大长公主一同挑选出来的,赵夫人与大长公主寻访的时候,难道会一点风声也不跟周家透露吗?”
皇帝给他赐婚为的是施恩而非结仇,肯定不会存心凑一对怨侣——相反,宁斐和他未来的夫人琴瑟和谐,才是一段佳话呢。
既然周芳意的名字能被赵夫人和福容大长公主递到皇帝面前,甚至还能被最后挑出来推荐给他,说明周芳意各方面肯定是最合适的一个。
周芳意漂亮,但京城中的贵女大都相貌秀丽,想找个歪瓜裂枣的官宦小姐也难;大理寺少卿正四品,其他候选人中肯定有比周芳意家世更好的。周五小姐又不像她上面几个已经出嫁的姐姐一样,在闺中就有才名。
这说明周五小姐肯定在其他方面有个长处,足以让她在家世更好、容貌更美、才名更盛的一众贵女中脱颖而出。
宁斐想: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大概是性情了。
长兴侯老夫人——宁斐的母亲私下派人出去打探,又请了自己没嫁去宣化之前的手帕交过来做客,她的手帕交如今也是做祖母的人了,在京城中很有些资历。
“是了,芳意那丫头我听过。”手帕交点头道,“她二姐姐是我娘家侄女的大嫂,听我侄女提过,她嫂子是府里上下交口称赞的贤惠得体,周家的家教也不错——周家的孩子不论嫡庶,一律不准婢妾养着,都是放在正房太太面前亲自教养出来,一手寻的婚事,不比那些婢妾养的上不得台面。”
长兴侯老夫人顿了顿。
已经死了的老长兴侯年轻时也有两房妾室,几个庶子庶女,她从来不愿理会。嘴上说着是不忍拆散人家亲生的母子,实际上长兴侯老夫人自己心里清楚,她是不愿意看着丈夫和别人生的孩子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从来没教养过那几个庶子庶女,到了年纪在朔州和宣化给他们说了亲事,做的让人挑不出错。然而到了自己亲生的一双儿女要成婚时,老夫人立刻毫不掩饰自己的偏心,风风火火带着女儿上京城来,指望给儿子娶个京城大家闺秀,女儿嫁个京中门当户对的官宦人家。
手帕交无心一说,老夫人感觉像被刺了一下似的,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
但很快她就把这点不舒服抛到了脑后——再来一次,她还是不会改变自己的做法。
就为了那么一个贤德的名声,十几年忍着难受看着别人的孩子在她眼皮底下晃,老夫人觉得她做不到。
反正她不稀罕别人口中的‘好名声’,忍气吞声赚来的好名声,也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还要分已经死了的丈夫一半,还要泽被到宁家所有嫡庶子女头上。
谁爱要谁要吧。老夫人心想。
她很快打叠了精神,又追问起周家上下的事来。
周五小姐不愧是赵夫人和福容大长公主合计出来的人选,长兴侯老夫人问过一圈,本来对周五小姐的喜爱又涨了不少——宁斐猜得没错,周五小姐的性情确实很好,行事得体,温和大方。而且周家有五个女儿,周少卿和周夫人就不会硬要强求小女儿嫁在京中,而更关心小女儿嫁的好不好。
周家那边也很快给了答复,对长兴侯很是满意。长兴侯是开国时起代代相传的爵位,子孙只要不犯大错,永远都能顶着个爵位,最差也有口饭吃,这一点比没有爵位的文官要强——后代不争气的话,哪怕官至中枢,过个两代也就又变成白身了。但勋贵的爵位不同,哪怕后代不大争气,只要不被夺爵,出一个有本事的立刻就能重新复起。
周夫人不舍得小女儿是真的,希望小女儿好也是真的。嫁到宣化虽然远了点,但那可是世袭罔替的爵位啊!何况俗话说穷文富武,宣化远归远,总不会让长兴侯夫人吃沙子。
于是没过两日,宫中就降下旨意,正式为长兴侯和周五小姐赐婚。当然,从赐婚到正式成婚,至少需要大半年的时间,只能宁斐先返回宣化,再慢慢操办下一步。
日子似乎一下子就赶得很急,倒不是桓悦迫不及待地想把长兴侯赶出京城,他想赶的另有其人。
前礼部尚书,现左都御史,陈靖。
不对,应该说,挂了个半虚不虚的左都御史头衔的,陈靖。
陈靖原本还想着挑几个族中的女儿送进宫去,徽宁四年眼看过半,奏请皇上立后的呼声依旧高涨,皇帝很难拖到天荒地老去,迟早要立后的。
他心里蠢蠢欲动生出了幻想:后位落不到云州学派头上,家中出个贵妃也行啊。
历朝历代的太子,又不一定都是中宫嫡出的。
皇帝尚未大婚,陈靖已经在心里试图给皇帝预定一个太子。然而得知自己要去往朔州的消息之后,陈靖瞬间什么心思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