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巷子口有人喝道:“住手!”
小乞丐心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腹诽,正想把这两个缺德的货郎吓个半死,顺道打听一下那闹鬼破庙的事,这时候又是哪个出来逞英雄做好事,多此一举来了。
他抬头一看,只见走来一个男子,头挽青云发冠,腰间别着一把通体透白的剑,穿着全身雪白的素绸直襟长衫,明眸皓齿,龙眉凤目,端的是飘飘有出尘之姿,冉冉有惊人之貌,想来是人见了都要忍不住赞叹一句,好一个俊俏的郎君!
小乞丐看入了迷,眼神都有些定洋洋了。
“小兄弟,你没事吧?”来人被小乞丐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问道。
他这才回过神来,不禁咂嘴,心里暗想,世上竟有长成这样的人,说是画里的神仙走出来也不为过。
“哦,”光顾着看白衣人了,差点忘记自己正在演一出受辱被欺的戏码,忙不迭又蜷起身子,假装害怕地叫唤:“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白衣人见状说道:“二位,这半个烧饼的钱,就当是我替这位小兄弟赔给你们,不如就此收手如何?”
那两个货郎看他的穿着打扮,赶忙赔笑道:“原,原来是玄宗的少侠,我,我们原也没有认真要同他计较,如此当然好了。”
玄宗?小乞丐一听心叫不好,那不是九州天下最负盛名的仙门之一嘛,好死不死,怎么就碰上修仙门派的弟子了?
洛梓弈说凡间当属这群人最道貌岸然,也最没本事,天天口中嚷嚷着除魔卫道,修成正果,到头来也没见几个真的飞升成仙的。
而且这些人,平生自诩以斩妖除魔为己任,最讨厌他这种异类,见了是一定要喊打喊杀,诛灭为止的。
“谢…谢少侠相救,在下就此告辞。”小乞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便想脚底抹油,立刻开溜。
“慢着,”那位玄宗少侠却一把抓住他,神色犹疑:“你…是什么人?”
小乞丐被他这么一问,心里不免心惊,但转念一想,这具肉身可是鬼王洛梓弈亲自做的,就算不怎么结实,那也是因为他本人魂力高强,肉身承受不住才会崩毁的,而眼前这个人,凡胎肉身的,凭他要看出什么破绽来,也没那么容易。就算被瞧出来他是一个附身的魑灵又如何,他又没有证据,又没有铜镜、离魂鞭这样的法器,也拿他没有办法。
“哎呀呀,”他故意嚷起来:“少侠这是作甚,我,我就是一个要饭的小乞丐啊,少侠何苦要为难我呢?”
来人的眉眼闪动了一下:“乞丐?”他指着地上一小撮符咒灰烬留下的印迹道:“我倒没见过会施反身咒的乞丐,你故意捉弄他二人,究竟意欲何为?”
“我…”小乞丐心里想,要不是一离开冥界,受困于这副身躯,他的魂术就时灵时不灵的,还会用得着符咒?
但此人是仙门弟子,只怕没有这么容易糊弄过去,小乞丐想了想转而说道:“我其实…我其实是一名术师。”
对方疑问:“你是术师?”
小乞丐虽然常来凡间走动,但终究是不常住,对此处的人情世故也是一知半解,这才信口胡诌了一个身份。
他不知道传统的玄门子弟是最看不起江湖术师的,认为他们就是些没有真才实学,专门坑蒙拐骗的浪人。
术师大多是一些资质较差,无甚天赋,进不了仙门的修行之人,他们本身没有经过正统训练,因此修为通常都不高,多以符咒、术法御敌,平日里多以走街串巷,驱邪镇宅,替人消灾解难为生。
京城的大户人家都流行在家里养一个术师,以求家宅安康,这当然已经是法力高超的术师了,还有不少术师画符,施术的能力也不高,就只能帮人占卜算命,骗些小钱糊口。
“对啊,我来这里,就是专门来查福安庙闹鬼的事的,”小乞丐神秘兮兮地说:“听闻那庙曾遭大火,死了人,后来就一直出事,三番两次都有人横死在里面,据说是有脏东西作祟,扰民!百姓不得安生。”
那白衣人不解地问:“若百姓真为邪祟所扰,为何不求助于就近的仙门,反而要来找你们这些江湖术师?”
小乞丐故作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凑上去笑嘻嘻地说:“唉,少侠这你就不知了吧,仙门高高在上,岂是一般黎民百姓能够攀附的?世间为祸的妖邪千千万,就算你们想管,也不一定都管得过来啊,你说万一你们来迟一步,这受害的人家轻则缺胳膊少腿,重则就是满门死个精光,可不就是要有一些像我这样闲散的术师帮忙嘛。”小乞丐一边说,一边心嘀咕,指望你们这些修仙门派来降妖除魔?这每日里有多少仙门子弟命丧妖邪之手,变成冤魂来冥界报道的?就凭你们还不够那些邪魔歪道塞牙缝的呢。
来人凝神思考,显然没有完全相信他说的话。
小乞丐委屈巴巴地说:“少侠,你怎么平白怀疑好人呐?我都交代清楚了,有理有据的,你还抓着我作甚?你抓疼我了…”
白衣人终于是放开了他的手腕,但并没有要让他走的意思,反而说道:“实不相瞒,我来此也是要来调查这件事的,你既是术师,又和我查的是同一个案子,便与我同行可好?”
小乞丐第一反应是拒绝,但看着他那张俏生生的脸,听他用低沉清朗的嗓音说“与我同行可好”,礼貌中带着一丝胁迫之意,不知为何,就不愿说出违背他的话来了。
“少侠,我既与你同行,可否问你姓名?”小乞丐眨着眼问道。
“鹤青,在下玄宗门下弟子鹤青,你叫什么名字?”他反问道。
“夜漓,在下…”他想不出什么响亮的名号,只好说:“在下术师夜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