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舞回到家中,见肖郎并不在家,只有肖老太太还一如往常缠绵病榻,老太太本已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看到紫舞的身影,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不住颤抖。
“娘,多日不见,儿媳很是挂念,不知娘是否安好?”紫舞像个没事儿人似的说。
她越是这样,就越是瘆人。
老太太对这个媳妇刻薄惯了,心里虽然害怕,嘴上依旧不停地诋毁她:“呸,谁是你娘,你这个天杀的妖精,你怎么还没死?”
紫舞本不打算迁怒自己婆婆,毕竟她常年卧病,村里人想毒死她烧死她也好,想拐走她的孩子也好,与她应该没有太大关系,但肖老夫人的谩骂让她想起了这些年来自己做小媳妇忍气吞声的窝囊样,瞬间就激起了她的怒火,她附身凑到老太太面前,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你个老货还没死,我怎么舍得死呢?”
紫舞阴晴不定,声恶气冷,状似癫狂:“我自问从我嫁到肖家开始,一直安分守己,对你也是尽心伺候,尽管你挑三拣四,百般刁难,我也只当是你这个恶婆婆看不上我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为了肖郎,我忍了这么多年,却还是换不来一天的太平日子。”
“我未曾亏欠过你们,可是你们呢?你们居然要我的命!”
她在肖老太太的床前踱来踱去,发泄着自己经年累月的不满。
“我问你,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现在在哪里?”
“你说啊!你们对我的孩子做了什么?你们敢动他,我让你们整个村子都一齐陪葬!”紫舞见自己婆婆半天不作声,回头了她一眼,却见肖老夫人已是进气多,出气少,眼珠上翻,眼白多过眼黑,右手举在空中,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紫舞双手抱胸,哂笑着看那折磨了她多年的婆婆受苦,在村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她一直是素颜布衣的打扮,还以妖力掩饰容貌,看上去真如普通村妇一般朴质无华,但此时的她浑身上下充满了一股子说不出的妖冶之气。
“你想说什么?”紫舞挑眉问道。
肖老夫人指了半天,才缓上一口气,断断续续道:“我儿子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了,才会娶了你这么一个妖怪,你是妖怪,你的孩子也是妖怪,我告诉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们对付不了你,还对付不了一个孩子吗?!”
紫舞闻言一阵气血上涌:“那只是一个孩子!他做错了什么?!你们说我是妖,但你们的心肠明明比我还狠,说到底,他终究是肖家的骨血”
“我,我呸!”肖老夫人的气息更弱了,吐几个字,便要喘一下:“你,你滚,肖家,肖家没这种子孙,我若,我若认了这孽畜,死,死后也无颜面对肖家的列祖列宗!”
说着,举在半空的手垂了下去,眼看是要命丧黄泉了。
此时的紫舞虽然性情大变,但眼前的人到底是自己的婆婆,见她阖然离世,心中还是有些无助和彷徨,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已然是断了气。
偏生在这个时候,肖郎推门进来:“娘,药我给你熬好了。”接着他看到紫舞,大惊失色:“你,你怎么在这里?!”见她立在床边,而床上躺着的肖老夫人似已全无知觉,连忙扑上前大喊:“娘!”
“娘,娘你醒醒,你怎么了?”肖郎啜泣流涕,感人肺腑,连带紫舞也不禁落泪。
“你!”他转头一脸怨毒地看着紫舞:“你对我娘做了什么?!”
看到这里,夜漓暗自叹了一口气,奈何命运弄人,这误会怕是说不清了。
果然,肖老夫人死了,紫舞也彻底疯了。
妖界的规矩,不得与凡人亲近,她做了,不能残害凡人,更不能诛杀同族,她也做了,不能吸食二者精元血肉修炼妖术,她更是做了。
她早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了,也就无所敬畏了。
紫舞到处找她的孩子,此时恰逢春耕,村里的人都田间地头忙活,见到紫舞具是惊恐万分,仿佛他们仍旧在噩梦之中没有清醒过来,她见人就问,不答便杀。
在村子里转了几圈,好像能杀的活人都已经杀尽了,但紫舞并没有感到解脱,心中的愤恨反而越燃越高。
她走回肖家,看到肖郎坐在地上,怀里抱着母亲的尸身,身旁的地上挖了一个大坑,显然,他想亲手将母亲埋了,但又不舍得,欲哭无泪,只是一脸痴傻地呢喃:“娘,娘你别怕,你生我养我一场,肖儿这就来陪你了”
但紫舞并不打算让他就这么死了,她蹲下来,推了肖郎一下,将肖老夫人的尸体拨弄开,肖郎见娘亲的尸体滚走,便要扑过去抓,被紫舞一把掐住脖子。
“我的孩子呢?”她手上力道不松,但表情却不像刚刚那般肃杀,反倒似涌起无限温柔:“肖郎,相公,你告诉我,你们把我们的孩子弄到哪里去了?”
但她方才杀了太多人了,即便假装收起恶念,也掩藏不了身上的血腥气了。
“你说啊!你快说啊!”
肖郎目光涣散,神情木讷,经不起连番打击,精神已经彻底奔溃了,紫舞开始着急起来,但终究不忍对他下狠手,只能拼命摇晃他的肩膀,好像能把答案摇出来似的。
肖郎忽然笑起来,全然不顾自己生死关头,只顾拍手大笑:“死了,哈哈哈哈哈,都死了!哈哈哈哈哈哈,死得好,死得好啊!”